“是啊。”沈云殊其实也就是随口一问,并不知道许碧其实是说漏了嘴,“此等厚利,若是如茶叶丝绸一般收税,得有多少银子进项?”
许碧顿时来了兴趣:“怎么,皇上有意海运?”
“其实前朝就曾有过市舶司。”沈云殊点点头,“只是后来世道乱得不行,谁还顾得上。但市舶司在时,那税银可是流水一般。如今虽说天下看着太平了,可国库里银子可不多。”
这件事,作为镇守西北的将军,沈家父子颇为清楚。
西北要养十万大军,单是兵士的粮饷就不是小数目,且还要配备马匹、兵器、甲胄、弓矢,尤其是打起仗来,银钱更是流水般花出去。几十年边关战事连绵,这得要多少银子?
前年,沈家父子一是数年积累,二也是逮着了北狄人一个冒进的机会。沈云殊亲自率精兵出战,踩住痛脚就往死里打,才得了那么一场大胜仗。饶是这样,也折损许多兵马,若北狄不冒进,怕是西北如今也没有那么清静。
可北狄之患是无法根治的,除非能把整个北狄灭了族。否则再过三五年,这些草原游牧之人就像春风吹起来的野草一般,又会卷土重来。
“北狄王庭北迁,虽则是大败了,可也给了他们休养生息的机会。”沈云殊随手在桌子上划了个简易地图,“草原辽阔,这些人熟悉地形,散进草原之中便难以寻找。且草原之上地势平坦广阔,易攻难守,我朝也无法在那里久驻军队——除非是建造城池,却又谈何容易。因此北狄王庭虽是北迁三百余里,我朝防线却只能到大黑山,据山势筑起关隘,至于再外头,也只能扔给北狄人了。”
“北狄人甚是强悍。别看老汗王亡故,十几个王子死了一多半儿,可剩下的也都不是易与之辈。这几年的安静,一则是把他们打得痛了,二则也是这些人自己顾着争夺王位,暂时顾不上来犯。”沈云殊以手撑头,侃侃而谈,“但最多五年,王位尘埃落定,北狄喘过气来,必然还要来犯的。”
许碧听得出神,顺口道:“他们来犯,也是因为草原上不能种植只能放牧,许多东西都缺乏,因此才要来抢。倘若两国彼此贸易,那谁还愿意打仗呢?”
沈云殊眉毛一扬:“你这话已然是极有见地了,可是却于北狄人的脾性不大明白。这些人,便如那草原上的狼一般,生性凶悍,欺软怕硬。前朝也曾跟他们开过边贸,可前朝略一式微,这些人便撕毁协定,照样来犯。想与他们贸易,先得打服了他们,狼变不成狗,只能给他们戴上锁链才行。”
许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到底不是她那个时代,贸易往来固然是好的,也肯定有用,但也不能生搬硬套。
“其实开边贸这事儿,当初皇上跟我们也谈论过。”沈云殊却很高兴妻子居然能说得出这样的话来,“必是要开了边贸,和平日久,才能慢慢磨掉北狄人的野性,只是这事儿急不来,至少要北狄开口求和,才能重提边贸之事。”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以说,就没哪个男人不想自己妻子美貌的。然而若空有美貌,也就只是个花瓶儿,初时觉得好看,渐渐看惯了也就无趣了。更悲剧的是人还不是花瓶儿,因为花瓶只要不打碎,可以千年万载地好看下去,而人却是会老的。
这个“空有美貌”,并不是说不读书不识字儿什么的,而是说有没有共同语言。假使丈夫是个杀猪的,而妻子对猪颇有研究,那么即使她没读过书,夫妻两个说不定也能聊得不错。但假使丈夫杀猪而妻子只会诗词歌赋,俩人就只能大眼对小眼了。
沈云殊自然也是认真读过书的。然而他是武将,读书并不细抠子曰诗云,也不学做诗作画写文章,有那时间他还不如多读几卷兵书,多练练武哩。就是一笔字写得不错,还是为了能写奏折军报什么的。
所以当初他知道自己与翰林家的女儿定了亲时,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不必说,忧就是忧妻子若是只知诗文不知疾苦该如何是好,毕竟西北那地方可比不得京城,还时时要打仗,文官家里出来的姑娘,可别被吓坏了。
谁知道老天爷给了他一个大大惊喜。许碧不但生得漂亮,还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文官家的女儿”,有胆气不说,许多事情还能与他谈得来,这可就稀罕了。美貌与否能看得见,可共同语言这事儿,就是可遇不可求的了。
“上回你们打得北狄迁了王庭,他们也没有求和吗?”
“没有。”沈云殊叹了口气,“其实上次那一战,也有些侥幸与运气,被我冲到了王帐。若说真把他们打服了,那却没有。当时王庭北迁,我很想追击的,可是兵马不够,地形又不熟,实在不敢轻进。若是早有准备,跟进痛击,说不定如今北狄已然求和了。如今——只怕三五年后,还有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