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夫人正惊得摇头,忽然门口便有人伸出头来:“哥哥说得可是真的?”
文县令脸色立时一沉:“韵儿,你怎的又这般跑来……”虽说这是白昼之时,他也不会与文夫人做什么,但总归是兄嫂的屋子,文韵一个做妹妹的,如今也是十二岁了,这般悄没声儿地跑来听壁角可是大不妥当。
文韵吐了吐舌头:“娘让我来问问嫂嫂,饭都备好了,要不要请许姑娘和苏姑娘来用饭。”她生着一张小圆脸,两弯眉毛新月一般,一笑便露出两个小酒涡,十分甜美。她是遗腹女,年纪又比文县令小了一半有余,文夫人简直是将她当半个女儿来养,素来不忍苛求的,闻言忙道:“你去与娘说,一会儿我便去请两位姑娘。”
文韵眨了眨眼睛,笑道:“嫂嫂忙,我去请便是。”说着不等文县令说话,连忙跑了。
文县令叹了口气,向妻子道:“你莫要这般纵着她。今年都十二了,还这般没规矩,日后如何是好?也便是现在在这小小的宣城之中,她也无处可去。若是日后出门,仍是如此,在外头失了礼可如何是好?”
自己家里,兄嫂总能谅解,可到了外头,却没人再这般惯着她了。一旦有什么不知礼的名声传出,怕是再要挽回就难了。
文夫人晓得丈夫说得有理,低头道:“是我疏忽了。日后定然与她细细分说道理。”
文县令道:“娘那里我也会去说。这长嫂如母,你管教她也是应当的。”因文韵生未见父,又是老来女,文老太太便有些溺爱,文夫人要管起她来自是也难免束手束脚。文县令都是知道的。
文夫人笑道:“娘并未拦着我,是我从前总觉得她还小……”
文县令想起许碧和苏阮,不觉摇了摇头。这两位比自己妹妹也大不了几岁,这么一比,可真是……
文韵可不知道哥哥嫂子在这里商议着要教导约束她,一口气就跑去了许碧和苏阮的住处。
这宣城县小得很,衙门自然也小,说是腾出了一个院子,其实小得可怜,文韵才进了院子,就看见厢房的窗户边上,两个少女相对而坐,正在说笑。她不由立住了脚,半身隐在月门后头,仔细打量这两个人。
方才她在兄嫂门外听见说许碧居然能杀倭人,心里真是好奇死了。文家祖籍松江,也受过倭寇侵扰,对抗倭之人自是大有好感。比如说去年新调来的沈大将军,父子二人在西北时便赫赫有名,如今又来打倭寇,文韵心里便十分景仰。这位许姑娘既是沈家的儿媳,又杀了个倭人,文韵自是忍不住要来看看的。
可是这会儿看来,这许姑娘瘦瘦弱弱的,除了相貌还算不错,并看不出来哪里有什么过人之处,更不像是能杀倭的女英雄,倒让她颇有些失望了。
也不知道那位沈少将军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听说他弓马娴熟武艺高强,在西北时威名赫赫,那必定是少年英雄了,可这位许姑娘,似乎有点配不上呢……
文韵也忘记自己是来请人过去用饭的了,站在月洞门外替自己心中景仰的沈少将军遗憾起来——少年英雄,自是应该配个绝代佳人才好,真是可惜了……
第15章 婚前
沈家前来接许碧的下人,第二日便到了。虽然文老太太很想挽留,但许碧与苏阮还是立刻就启程了。许碧自然耽搁不得,毕竟沈云殊还躺在床上,等着她去冲喜救命呢。而苏阮也由沈家派了人来,将她送往京城。
两人一南一北,便在宣城县衙后院分了手。
“这个姐姐系着,一路平安。”许碧从自己的行李里翻了半天,才翻出一枚压胜钱来。
压胜钱,又叫厌胜钱,是用来祈福辟邪的。许碧这枚压胜钱是长命锁形,赤金打造,重三钱。
“这东西不值钱,却是我姨娘在佛前供过,念了九九八十一天经文的。我自小多有病灾,都是这东西替我压着,姐姐系着它,但愿也能给姐姐挡挡灾祸。”许碧这话不是假的。这压胜钱本是杨姨娘有孕后特地去打的,但这经文却是路姨娘在她过世之后念的。
那会儿的许二姑娘体弱多病,都疑心养不活了。路姨娘便将这压胜钱供上,念过经文之后才给她系上,结果许二姑娘平安长大,至少若不是她自己投了缳,现在也应该还活着呢。
要说许碧现在真的拿不出东西。沈家的聘礼还在杭州,她自己的嫁妆换了四千两银票揣着,随身的行李里就只有从前在许家得的那些小首饰玩艺儿,根本拿不出手。算来算去,也就只有这枚压胜钱,虽本身不值多少银钱,却能抵得上苏阮那一只镯子的情份。
苏阮接了那压胜钱在手,郑重将红线系在自己颈中,才与许碧别过,各自登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