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比如许碧身边的知晴,那是九岁上就买了进来,至今已经伺候了许碧五年。便是知晴,也已经伺候三年了,若不是因此次匆匆出嫁,至少还是要再伺候许碧两三年,才会跟着她出嫁,做她在婆家的膀臂的。
心腹可不是那么好培养的。长时间的相处未必能培养得出来,但没有时间必然不行。沈云娇这么频繁地更换身边的丫鬟,自然是不利于培植心腹,这道理沈夫人肯定知道,可仍是由着她,若不是对女儿不关心,就是真的宠爱得没边了。
宠爱——许碧心里忽然一闪,沈夫人这么宠爱女儿,那对儿子必定更为重视,既然如此,当初她生的那场大病,是真是假呢?会不会正是看着战场吃紧,怕儿子有危险,这才想出这个法子,让沈云安以“孝顺”的名声离开军中呢?须知逃兵的名声不好,但本朝也是以孝治天下,一孝遮百丑,是最好的挡箭牌呀。
“姑娘——”舱房门忽然被推开,知晴脸色黄黄的,拖着脚步走了进来。
“你怎么起来了?”许碧瞥了她一眼,懒懒地道。
“方才知雨给了奴婢些姜梅,奴婢含了觉得舒服好些,就过来伺候了。”知晴陪着笑脸道,“这几日奴婢爬不起来,都辛苦知雨了……”
这些日子,她终于发觉不对劲了——打从姑娘醒过来,就对她完全改了态度。离开许家之前的那几日,她就只能在屋子里收拾东西,其实许碧总共就那么点儿东西,屋子里的床柜之类又不带走,所以也无非就是几件衣裳几盒首饰而已,有什么好收拾的?
与她相反,知雨却是走到哪儿都被许碧带着,俨然是要取代她,做许碧的第一心腹了。
那会儿知晴虽有些警惕,却还不曾太过担忧。知雨毕竟还小呢,能见过什么世面?等离了许家,这一路上少说要走五六日,等姑娘遇到什么事,还不是要与她商量?谁知才一上船,还没等她大展身手,就吐了个七荤八素,头昏眼花连床都起不来了。
知晴虽是个丫鬟,但从前仗着许二姑娘懦弱,在翠庐里过的那也是副小姐的日子,舒服惯了。这会儿晕船如此厉害,自然而然就又想偷懒,横竖许碧那里也晕船,并无什么事要找她,她便索性躺着不动了。
今日知雨过去给她送了姜梅,说是许碧叫送来的。知晴先是有些窃喜姑娘还关切自己,随即就突然醒悟过来——她在这里躺着,知雨却生龙活虎的,如此姑娘身边不是又只剩下了她自己在讨好?
这可万万不成!知晴暗骂自己糊涂,怎的竟又忘记了,姑娘生病的时候好生伺候,才正见忠心体贴呢!她只顾自己养病,好处岂不都叫知雨占了?一念及此,加上含了姜梅果然舒服些,她便强自支撑着爬起来,过来找许碧了。
“若是身子不适,就多歇几日。”许碧淡淡地说。知晴这种不肯出力却还想着能有好处的人,就是放在她前世,也没哪个上司会喜欢她,更不用说,她连拍马屁都不会,佞臣路线都走不通的。
“不,奴婢没事了。”知晴赶紧回答。不过这也是真的,强撑着从床上爬起来走了几步之后她就发现,其实起来也并没想像中那么难受,别的做不了,守在许碧身边端个茶说说话还是完全可以的。
“这几日都辛苦知雨了,奴婢已经歇了这么久,也该过来伺候姑娘……”知晴打起精神,“姑娘的脸色可不大好,这船上什么都没有,委屈姑娘了……”
这些话听在许碧耳朵里全是废话,半点意义都没有。不过这些天确实知雨是够辛苦,让她去歇歇也好,若有时间,还能再去找喜鹊说说话。
“那你就陪我坐一会儿罢。知雨去歇歇就是。再把该收拾的东西也收拾一下。”明天船到九江码头,就该改陆路前行,到时候万一她再晕车呢?这都得提前做点准备,该买点什么都要在九江买好才行。
知晴殷勤起来果然是比知雨要周到得多,要不是许碧阻拦,她还打算把香薰炉翻出来鼓捣一番。虽然许碧仍旧是不冷不热的,但知晴却像是丝毫没发现她的冷淡似的,依旧事事抢先,直到船靠上芜湖码头,知雨居然都没能再插进手来。
下了船,许碧不由得长长吁了口气。虽然晕船的症状是渐渐减轻,但脚踏实地还是感觉不错。
芜湖原是个小地方,只有码头上繁华些,沈家人急着赶路,也只住了一夜,采买了些急需的东西,就乘了预先雇好的马车匆匆上路。
“姑娘觉得怎么样?”知雨有些担忧地注视着许碧。因为许碧下了船之后看起来精神不错,林妈妈就压根没再提什么请好郎中来诊脉的事儿。知雨本来打算去找她的,却被许碧拦下了——她现在扮演的仍旧是懦弱的许二姑娘,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