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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下学期开学以来,整个高三年级的学习氛围都非常浓厚。
就连一直以来以吊车尾著称的高三七班,竟然也显露出了临时抱佛脚的决心,去厕所都得抱着书。
林双徊历来是上进的人,自然是所有人当中最努力的一个。
整个二月份,他表现出了头悬梁锥刺股的劲头,仿佛不知道累一样,各科练习题刷了一摞又一摞,在书桌上堆成山。
连老师路过他的座位都得劝他一句:“倒也不必刷那么多题,适度休息。”
不知道是不是老师们的劝诫起了作用,总之三月份一到,林双徊好像被拧了什么开关,或者被抽掉了发条。忽然不做题,也不背书了,一天到晚净发呆。
这学期开学换过一次座位,林双徊和原泊逐中间门只隔了一隔条过道。他不再看笔记,而是一有空就趴桌上看原泊逐。
原泊逐看回他,他就假装无事发生,把脑袋又转开。
如此反复几次,原泊逐自然发现了他的古怪。
在学校里不方便问,于是回了家,原泊逐就把林双徊拎到天台去谈话。
如今的天台依然维持着搬进来的时候的样子,非常标准的别墅配套露天花园,从吧台泳池玻璃花房全都没动——
原纪朗本来想要把它全推掉,改成一个射击场,最高处还预备安装一个军用设备,兼具瞭望定位和远程攻击的功能。
这个想法,被柊舒骂了三天三夜。
柊舒说原纪朗是吃饱了撑的,居然想在自家楼上安个火炮台。
于是计划不予通过,天台暂未改建。
林双徊被原泊逐带到花架后面的吧台坐着。
原泊逐给他倒了杯牛奶,啪嗒一声,轻轻放在林双徊面前。
林双徊知道原泊逐是想问话。
他今天一整天精神恍惚,心不在焉,就连班上的同学都发现了,和他朝夕相处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
但是林双徊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做贼心虚地看了看原泊逐,而原泊逐则一副静等他坦白从宽的模样。
林双徊想了想,决定先发制人。
他没喝这杯据柊舒说能长高的热牛奶,跳下高脚凳,小跑着绕到原泊逐跟前,站定。
想了想,从身后搬了一把藤椅,放在原泊逐身后。
再看一眼,发现藤椅后背封实了,觉得不满意,于是说了句:“等我一下。”
然后跑到玻璃房里,端来了一把靠背镂空的木椅,又找来了一张软垫。
原泊逐眉眼含笑,看他折腾了半天。等把硬邦邦的木椅垫软乎了,林双徊终于满意地点点头,拉着原泊逐的手,让他坐下。
原泊逐遂了他的意,坐下了。
胳膊尚未从扶手上挪开,大腿上忽的一沉。
原泊逐眼梢目光侧过来,看到林双徊坐在自己身上。
那两条不安分的腿,从椅子后面的空处穿过,晃晃荡荡,还挺悠闲。
这个拥抱相当的严丝合缝。
林双徊的整个人都落到原泊逐怀里。
“这样坐着不难受?”原泊逐揽着他的腰。
林双徊摇头:“不难受啊。”
他双手伸过去,圈住原泊逐的腰,脸颊靠在他肩膀上,黏黏糊糊说,“你难受?”
林双徊这样问,想听的答案当然是“不难受”。
这种最适合的氛围,他觉得原泊逐应该是懂得的。
哪里知道,原泊逐却很不给他面子地嗯了一声。
他居然真的难受。
“我太重了?还是你太久没有运动,抱不动了?”
林双徊惊了一下,随后无语地把原泊逐抱得更紧。
知道原泊逐难受,他还故意扭扭腰,找了个舒服位置,在原泊逐身上趴得心安理得,“不管,你自己想办法。”
其实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过于亲密的拥抱过了。
其实自从过了成熟期,林双徊就不用在为每一次的肢体接触而心惊胆战。
就算受了刺激,也不会突然变回原形,或者能量场暴动。
顶多就是体温变高,像发烧一样热一热。
但自从搬进原家后,林双徊很努力地在挽回自己的形象,绝对不在原家人面前,做出不矜持的行为。
再加上经过原纪朗长期的思想教育,林双徊现在态度很端正,他不再随时随地都黏在原泊逐身上。
林双徊听说,即便不通过外部因素缓解,等时间门一长,身体也会慢慢恢复正常。
求偶期不是一个必须要完成的仪式,它只是兽人都会经历的发育阶段。随着他们腺体与身体的融合更深,以后就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了。
于是林双徊决定,硬撑过这段时间门。
他就找管理局的医生开了很多药。
每天定时吃着缓释剂,在自己掉毛的地方涂涂抹抹,林双徊忽然就从过去无时无刻不想和原泊逐亲亲抱抱的状态,变成后来的一脸漠然,连蹭都不蹭了。
就连原纪朗也发现了林双徊的不对劲,还问原泊逐是不是和林双徊吵架了,怎么两个人连小手都不牵。
原泊逐也纳闷。
他很快发现林双徊的问题不是出在心理,而是身体。他怀疑是医生给林双徊的药有问题,去管理局特地检查了一下。
才发现,药本身没问题,是林双徊用的剂量太大了。
导致林双徊每天郁郁寡欢食欲不振,对学习和睡觉以外的其他事都不感兴趣。
于是原泊逐立刻给他停了药。
现在已经停药半个多月,林双徊状态看起来好了不少。但他依然很少和原泊逐腻歪,因为原纪朗给他们下了高考禁止令。
所以像这样,两个人靠得如此近,身体完全紧密地贴在一起的情况,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了。
但原泊逐有时候似乎是故意不解风情。
总之,他没有再针对林双徊的拥抱,给出更多的反应。只是将手放在林双徊的脊背处,上下轻抚。
忽而问道:“今天怎么了?”
“啊。”林双徊知道逃不过这个问题。
他本来就打算老实交代的。
他用这个姿势,在原泊逐身上找点安全感,觉得的心里踏实了,才说:“明天是我十八岁的生日,三月三号。”
原泊逐并不惊讶。
事实上,不仅是他,整个原家都知道。
原泊逐没有说什么,等林双徊将后话补完。
结果林双徊却说:“但是我不想过生日。”
原泊逐下意识地蹙了眉。
“为什么?”
“因为,那天不仅是我的生日,也是我妈妈的忌日。”
林双徊把鼻息埋在原泊逐的颈窝处,轻轻说,
“我想了好几个晚上,也想象过自己吹蜡烛,唱生日歌,许愿吃蛋糕。然后就觉得,自己并不是那么希望过生日。我不是不开心,就是感觉,那一天不应该被庆祝。”
原泊逐其实明白他的意思。
林双徊不是一个会把悲伤兀自放大延长的人,他在林妁焉的事情上,其实已经看得很开。不自怨自艾,不沉溺痛苦。林双徊做得足够好。
但恰恰是因为,林双徊和他妈妈之间门那种无形的牵绊,让生日这一天变得复杂起来。
如果他没有看到那封信,永远都不知道林妁焉那样爱他,他可能会在生日这天毫无顾忌地庆祝自己的诞生。
但他看到了,他就不可能在她死去的这一天笑得没心没肺。
这是一个纪念日,但不能被庆祝。
“说实话,我以前是有期待过生日的……我也想像陈靳一样,开派对,收礼物,被人祝福,在热闹的人群里许下心愿。但那是因为,以前我什么都没有,所以我就会对一个别人都有的东西很执着。”
林双徊生怕自己说的话显得太多愁善感,让原泊逐跟着他丧气,就匆忙解释说,
“但是现在不一样,我现在每天都很开心,我所有愿望都已经实现了。我天天都有吃不完的蛋糕,跨年那天也已经许过心愿。更重要的是,我以前感到缺失的部分,现在都已经满满当当。”
林双徊顿了顿,稍微支起身子,看着原泊逐,真诚道:
“所以我不觉得一个生日有多么大不了。相反,我更希望那天只是平平淡淡地度过,这样我可以不用记起,十八年前的那一天发生过什么。你知道我的意思吗?”
“我知道。”原泊逐轻轻拍着他的背,说,“那就不过,这是你的生日,你来安排。”
林双徊把他抱得紧了些,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但是,我已经发现了……”
原泊逐下意识问他:“发现什么。”
“你们好像在给我准备生日惊喜。”
“……”
这个原泊逐还真没想到。
他以为林双徊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即便不过生日,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舒姨昨晚订蛋糕的时候我不小心听到电话了,大哥给我买的礼物快递是我签收的,还有就是……我突然想起上周,叔叔忽然去量了我房间门阳台的尺寸,我估计他是想帮我做个爬架。稍微把这些串一串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