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挽姣冲他招招手:“你怎么在外边儿?”
“我和阿姨出来接电话,结果一转眼就找不到阿姨了。”林双徊说话显得拘谨,虽然他已经很努力表现出从容了,然而悄悄抠着袖口的手指还是暴露无遗。
“我给她打个电话……”原挽姣瞥了林双徊一眼,看他目光躲闪,笑起来,“你怕我?”
“没有。”林双徊摇头,诚实道,“稍微有点紧张。”
“紧张什么,你连爸妈都见了,也不多我一个。”原挽姣走过去,颇为自来熟地拍拍他的背,“放心,我比原栖风好相处。”
林双徊笑了笑,问她:“姐姐,阿逐呢?”
“他有事儿忙去了,你也知道他这人,什么都是自己一个人憋着,也不爱和我们打商量。我也不知道他干嘛去。”
原挽姣打了柊舒电话,说了两句,嗔怪道,“妈,你真是的,走了也不跟人家小徊说一声,他满学校找你呢……哟,这么严重?行吧,那你自己注意安全,忙完了跟我说。”
挂了电话,她对林双徊说:“我妈有个朋友,突然住院了,有点严重,身边也没个人帮忙。她就火急火燎赶过去了,可能心里着急就没来得及跟你讲一声。她让我今天带着你,好好弥补一下。”
“不用不用,我正好也要出去呢。”林双徊赶紧摆手。
“你出去干什么?”
“嗯……”林双徊顿了顿,开始找借口。
原挽姣笑说:“知道吗,你现在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我要撒谎了’的气场。”
“啊?”林双徊惊了,“这么明显吗?”
“我眼睛灵得很。”原挽姣一把挽住他的胳膊,说,“我妈和我弟都交代过了,我得把你看得牢牢的。说吧,要忙什么,我陪你。”
林双徊家里那点事儿,除了原泊逐,就没有对别人说起过。所以他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原挽姣讲。
所幸,原挽姣也不需要他说什么。
挽着他的手臂,一把捉住了林双徊的手腕。掐一掐,捏一捏,在林双徊茫然望着她的时候,原挽姣说:“不行啊你这,妥妥的血光之灾。我得跟着你。”
“血……血光之灾?”
林双徊张大了眼睛,“我会死吗?”
他从来也没找人算过命,看电视里说的血光之灾,通常都是说这人命不久矣了。
“放心啊,姐姐在呢。咱们就去会一会对方。”
原挽姣笑得有些意味不明,没有解释更多,拉着他就往学校外面走。
她不可能跟林双徊说,这个血光之灾,是林双徊带给别人的。
也不可能把刚才她不小心看到了一些画面,如实转告。否则,林双徊可能会被吓死。
他们走到一辆骚包的绿色超跑前,原挽姣停下来。
林双徊小心翼翼问:“姐姐,你的车吗?”
属实是有些扎眼。
和原挽姣身上那种神秘的气场不太搭。
“等着啊。”原挽姣拍拍他的肩,然后抬起脚,嘭的一下踹在跑车门上。
林双徊惊恐地站在原地。
三秒钟后,风一样的男人从学校里冲了出来,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射到他们跟前,炸了毛地冲原挽姣大喊:“疯婆娘!这他妈是我的新车!”
林双徊:“……”
这样一看,倒是挺搭。
原挽姣笑了笑说:“走吧,开车送我们去文新河。”
林双徊一愣,眼睛瞪得大大的——他没有告诉原挽姣自己要去哪儿啊。
“你凭什么使唤我?”原栖风不屑地看着她。
“凭他。”原挽姣把林双徊推出来。
林双徊就乖乖地当了这个虎符,望着原栖风,说:“大哥好。”
原栖风对着他一挑眉,问:“小鸟,你去文新河干嘛?那儿可是高档别墅住宅区呢。怎么,看新房呢?”
原挽姣一脚蹬他屁股上:“少说废话,上车。”
“我把车给你,你自己开不就得了。”
原栖风说着就把钥匙给她,低声说,“我看赫兹的车往管理局开了,我得去给我们家老幺镇场子。”
然而钥匙却又被原挽姣扔了回来,她说:“阿逐已经不是我们家的老幺了,你就跟着我们。”
原栖风脸上玩世不恭的笑,瞬间褪下:“什么意思?”
“反正阿逐的场子也不需要你去镇。”
原挽姣拉着林双徊,一起跳进后座,张牙舞爪地盘腿坐好,指着林双徊,对原栖风说,“现在,咱们俩得去给我们家新的老幺,镇个大场。”
原栖风幽幽看向林双徊。
林双徊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说:“谢谢大哥。”
原栖风的严肃立刻破功,捂着额头,坐上驾驶座,道:“……妈的,这个老幺是比之前那个嘴巴甜。那就出发!”
-
文新河那一片的住宅上空,笼罩着一层肉眼可见的乌云。
原栖风把车停在几公里之外,看周围没什么人,于是左手拎着原挽姣,右手拎着林双徊,咻咻几下奔到陈家的独栋外。
他放下两人,甩了甩手:“你俩看着不重,其实还挺压称。”
原挽姣说:“是你最近谈恋爱,疏于锻炼。”
眼看他们俩又要开始互怼了,原挽姣却突然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目光看向林双徊。
原栖风顺着她视线的方向也看了过去。
林双徊的表情难看至极。
那样子看起来不是担忧,而是恐惧。
他看到的,仿佛不是房子外面剧烈的能量场波动,而是他这么多年来背负在身上的罪孽。
林妁焉已经为他而死,如果陈沣和陈靳再出事,林双徊往后的人生,将永远有陈家三人的阴影。
无论他未来多么幸福,永远都会有三条命压在身上,反复告诫他:我们因你而死,你又凭什么幸福。
林双徊想也不想就往里冲。
原栖风和原挽姣就跟在他后面,无声无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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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到处都是能量场波动,偏偏一路上,林双徊什么人都没看到。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愣了一下。
以往每次林双徊来这里,大门都是紧闭。总有保镖或管家来劝他离开,好像他是什么要债鬼。
但细算下来,林双徊每次回陈家,都是被陈靳骗来的。
他从来没有主动来一个不欢迎自己的地方。
今天,这扇门却大打开,仿佛在对他招手,邀请他走进去。
林双徊觉得很不舒服。
他回来了,但不是以一个家人的身份。而是以一个赎罪者,来完成他最后的使命。
走进去的时候,大厅里空空荡荡,唯一的光线来自于落地窗外的天光。
沉闷压抑。
“爸?”
他喊了一声,但没有人回应。
林双徊就去了一楼,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有。
他心里一抖——难道已经出事了?
“你家有地下室?”
原挽姣和原栖风不知何时也跟了进来,坐在沙发上优哉游哉的。
“我不知道。”
林双徊没有在这个房子里住过,自然不知道它的结构。
原栖风跺了跺脚,提示林双徊:“这下面有味道。”
林双徊立刻去找地下室的入口。
原挽姣打量着这栋房子,忽然站了起来。
“发现什么了?”
原栖风知道原挽姣的通灵之力很神奇,有时候她可以什么都不做,就看到任何想看的东西。但这玩意儿时灵时不灵,还得看运气。
原挽姣走了一圈,忽然在墙壁上看到一张巨大的全家福。
不过上面只有一家三口。
两人无声对望一眼。
原栖风说:“看来小鸟的家事挺曲折啊。”
原挽姣白了他一眼:“你就只能看到这种肤浅的东西。”
“那你厉害,你看到什么了?”
“试试。”
原挽姣端了根板凳,踩在上面,然后摸了摸合照表面的玻璃框——什么都看不到。
原栖风跑过去,跳起来一拳在在上面。
玻璃叮哐碎了一地。
把那边正在一扇扇门找地下室的林双徊吓了一跳。
原挽姣却冲他竖了个大拇哥:“你是有用的。”
“废他妈什么话,赶紧摸摸。”
这次直接接触到照片本身,于是和这张照片有深远关系的人,便被原挽姣感应到了。
“……”她的表情有些奇怪。
原栖风好奇死了,但又不敢打扰她。
没一会儿,林双徊终于在七拐八拐后,走到了通往花园的走廊,并在右侧发现了一条往下走的楼梯。
他本来想告诉原挽姣他们,但看到一人很认真地在研究那张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的合照,也就没有去打扰,自己走向了地下室。
而原挽姣还沉浸在自己的通灵中,丝毫没有发现林双徊已经不见了。
她收回手,脸上表情古怪得很,忽然跳下凳子,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跑去。
原栖风追着她,说:“喂,去哪儿啊?!”
原挽姣忽然踹开其中一扇门。
这是林妁焉在世时,常待的书房,她常常在这里面看书,练书法。后来她走了,陈沣怕自己睹物思人,就把这里暂时锁了起来。这么多年,只有林妁焉忌日的时候,他会进来看看。
原挽姣就这样横冲直撞,跑进去翻来翻去。
把原栖风都吓了一跳。
可是她好像什么都没找到,苦恼地坐在了地上。
片刻后,原栖风蹲在她旁边,问了句:“你找什么?”
原挽姣神思游离道:“找一个,可以让林双徊开心一点的东西。”
-
陈沣被林双徊挂断电话,陈靳被林双徊拉黑。于是他们都以为,林双徊不会来了。
蛛域的巫妖已经离开,只剩了个凶神恶煞的稀有种,盯着他俩。
这会儿两个人都被绑在地下室,已经晕了过去。
如今排行榜上唯一一个还活着的s级,却罗,现在作为satan最得力的助手,正在别墅的地下观影厅,一边吃爆米花,一边给satan汇报:
“这个陈沣还是很积极的,我跟他说能量腺能救他老婆,他就立刻开始安排了。平时看着倒是个精明商人,在这事儿上执着得可怜。可惜呢,那小孩儿最后还是没骗过来。也对,这么多年没叫人回来过,这突然打电话过去叫救命,是有些假了。早知道我就来硬的,费这事儿干嘛……”
satan那边似乎也有什么要紧事,没太大精力和他闲扯,就说:“本来也不抱什么希望。神鸟血脉的能量腺如果实在取不走,就不用管了。剩下的你看着办。”
却罗吃了一□□米花,问道:“那要没有神鸟的能量腺,您能成吗?毕竟,他一个人的能量核就抵您之前吸收的好几个人呢。要不您亲自出马,跟他比划比划?他就是一小孩儿,打不过您的。”
satan冷冷道:“却罗,如果你想杀了我,就自己来。再耍这些小心思,你知道下场。”
“误会误会。行吧,那我先去杀人了,您忙。”
却罗挂了电话,嘴里还嚼着爆米花。
他蹲在地下影厅的按摩椅上,居高临下看着陈沣和陈靳,但心里想的却是别的。
好半天,突然自言自语说了句:“嘁,个老阴比。”
然后跳下椅子,掌心竖起三根刺,一边说着早点下班,一边就往陈靳和陈沣的脑袋上刺下去。
然而就在这一刻,他听到楼上传来了脚步和说话声。
却罗顿了片刻,露出了看热闹的笑。
他把昏过去的陈沣和陈靳踹醒,说:“喂,该开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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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双徊摸黑走下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陈靳被吓得哇哇大哭,屁滚尿流,陈沣则扑到他身上,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挡住了却罗的攻击。
地上的血,是陈沣的肩膀被刺穿流下的。
却罗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感叹道:“要不把你俩做成烤串,串一根签子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