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双徊遇到了一个不小的麻烦。
他找了个房子,虽然环境一般,但押一付一,对于他现在所剩无多的余额比较友好。
今天放学,他就去之前的别墅收拾了行李,准备搬过去。
没想到,东西挺多,最后腾出了三个箱子。
本来林双徊想找朋友帮忙,但是想了想,如果让他们来,势必就牵扯到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要搬家?”
林双徊不喜欢把他那点狗血淋头的家务事拿出来当谈资,所以最后决定自己搬了。
过程稍微艰辛一点,但结果还算成功的。
他把行李吭哧吭哧搬进了公寓电梯,吭哧吭哧又搬进了自己的一室一厅。
原本打算一鼓作气,把东西全部腾出来整理好。
但是忽然就一口气喘不上来,累倒在地。
至少林双徊当时以为,是累倒了。
他躺在地板上,头晕得厉害,四肢无力,心跳加速,浑身发热,身上一阵一阵抽痛。
林双徊觉得是最近锻炼不足,体力不支。
只是搬几个箱子,就累得奄奄一息。
看来是时候恢复一下晨跑了。
他休息了几分钟后,感觉头没那么晕了,就撑着沙发站起来,慢腾腾挪到浴室洗了把脸。
目光扫过镜子的那一刹,林双徊的脸色前所未有的惨白。
他意识到,自己哪里出了问题。
林双徊缓慢地将视线挪到镜子里。
他看见自己那双幽黑的眼睛,变成了耀眼的金色。
看见自己周末刚剪的头发突然长长到肩。
他的脖颈突然浮现出银白的斑纹,延伸胸口,拉开衣服一看,这些发着光的脉络在心脏处交融,汇成一圈古怪的图腾。
隐隐鼓动,像一颗新生的心脏。
伸手碰了一下,没什么感觉。
他抬头,又看着镜子,愣了好一会儿。
看错了吧?
林双徊揉了揉眼睛。
瞳孔仍然是金色。
他又揉了揉,这次很使劲,连眼睫毛都搓掉。
林双徊僵硬着脖颈,迟疑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上面纤长的睫毛乍一看没什么奇怪,偏转角度,却呈现诡谲的光。
他忽然闭上了眼,打开水龙头,把脸埋进冰冷的流水中,冲了将近十分钟。
再抬头,他还是这个样子。
异于常人的瞳孔,异于常人的头发生长速度,异于常人的诡异斑纹。
林双徊慢慢蹲下了身子,脑子里不断浮现几天前陈靳说的话:
——算命的给的药,让你的血脉觉醒。
——我知道你是什么东西。
——怪物。
林双徊愣愣看着地板,咽了口唾沫。
或许他曾经有过这样的猜测,但没敢细想。
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很突然。
没有给他准备的时间,没有提前哪怕给出一些暗示或征兆。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林双徊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突然之间变了样子。
他想找人商量一下,问问看有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因为脑子太乱,也不知道该从何下手,林双徊就先在网上查资料。
【眼睛突然变成金色是什么原因?答:中二病犯了。】
【身上长出奇怪的银色光纹是怎么回事?答:是不是长在小腹?小黄漫看多了吧。呵呵呵。】
林双徊咬着唇,想努力从那些自认幽默的答案里找出可供参考的信息。
都没有。
他翻开自己的通讯录,浑身都在发抖。
最后做了两个深呼吸,保证自己能够说清楚话了,就给于阳恩打了电话过去。
他原本想找韩斑斓。
林双徊有很多朋友,韩斑斓算是和他走得最近的一个。他们从小学就同校,一直到高中。
韩斑斓是个性格非常爽朗耿直的女生,她很早以前就对林双徊说,虽然林双徊不是她喜欢的类型,但作为朋友,却是最重要的一个。
林双徊觉得,可以和她说。
但她到底是女生,如果林双徊晕倒了,韩斑斓抬都抬不动她。
而且,如果……
只是说,如果,他真的变成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韩斑斓肯定应付不来。
他只好打给于阳恩。
电话接通的一瞬间,林双徊还没来得及说话,于阳恩就大声喊了句:
“徊哥!!投秋游!!投秋游!!秋游比运动会有意思多了!”
林双徊一顿:“……投什么秋游?”
“你不看手机啊,就是他们拉了个全年级的大群,现在搁里面搞秋游和运动会的投票。快去快去,支持秋游,人人有责!我先挂,你投完了再给我打回来!!”
电话突然就被挂断。
这是于阳恩的常态,他的脑子只装得下一件事。简单,直接,没有坏心思。
但也没办法在林双徊需要的时候,给他一个说话的机会。
林双徊盯着手机发了会儿呆,点进于阳恩说的那个年级大群。
里面很多人在说话,乍一看去,群成员竟然有大半都和林双徊是好友。
群里还有个高三七班叫班喆的人,非常活跃,到处加人好友。
好友验证都发到林双徊这里来了。
如果是过去,林双徊也许就加他了,但现在,他根本没有心思应付任何人,直接点了拒绝。
他已经认识了这么多人。
但真正需要人陪的时候,他又不敢向任何人求助。
身上越来越热,眼睛开始发痛,皮肤上出现斑纹的地方却奇痒难耐。
尤其是后背至肩胛骨的地方,有种钝刀割肉的绵长尖锐的疼痛。
林双徊自嘲地想,该不会要长翅膀了。
随即又是一愣。
“别真的长啊……”
林双徊蹲在地上,把脸埋进膝盖,一种无边无际的茫然无助蔓延开来。
他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
突然,他眼睫一颤,抬起头来,目光落在手机屏幕【高三七班】的前缀上。
鬼使神差般的,林双徊点开了群成员列表,往下拉。
他的动作非常迟缓,好像是在给自己考虑的时间。
……找到高三七班。
原泊逐。
等看到这个名字,林双徊心里一跳。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这个人。
也许是因为在玄天山顶,原泊逐看见他跳崖的惊险一幕,却什么都没有追问,给了他莫大的安全感。
他想,有没有可能这一次,对方也可以什么都不问,帮一帮他……
“阿逐,吃饭了!”
作业还没写到一半,原挽姣叫的外卖到了,喊原泊逐出去吃饭。
原泊逐收了笔站起身。
余光瞥到手机,莫名拿起来又点开添加好友的界面。
林双徊的好友验证还躺在那儿。
他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
原泊逐诚然是个普遍意义上的好人,但也有着他的难处,不方便无条件对所有人伸出援手。
有人向他求助,他会先衡量是否必要。
很显然的一件事是,林双徊有很多朋友。
如果对方真的遇到麻烦,除了原泊逐,他应该有很多选择。
林双徊对交朋友这件事可能有过剩的兴趣,但原泊逐恰恰并不需要朋友。
但毕竟别人指名点姓地找上他,如果直接拒绝,就是一种变相地表达了态度。
无视才是最好的办法。
他锁了屏。
从房间一出去,原泊逐正好看见刚洗了澡的原栖风。
自恋的哥哥换上了新买的睡袍,在客厅的镜子前搔首弄姿。
他胸口露出一大片小麦色肌肤,上面还有零星水渍。
一会儿抬起下巴看看自己迷人的胡茬,一会儿伸出什么都没有穿的大长腿,数他威武茁壮的腿毛。
处于一种帅和不帅之间的叠加状态。
原泊逐见怪不怪地无视了他。
原挽姣从门口接过外卖,走进来,看见原栖风的样子,整个人如同长了针眼一样难受:“你神经病啊,去穿衣服!!”
“来,原挽姣,今天我就大发慈悲,让你欣赏欣赏我这完美的腿毛。要留下一根作纪念吗?”
原挽姣黑着脸躲开他,走到餐桌前,把晚餐放好,冷冷道:“我一定会给你下死咒,你迟早暴毙。”
“不识好人心,你知不知道我身上的每一根毛有多珍贵。”
“滚啊!”
原泊逐看了一眼还在自我陶醉的原栖风,没什么表情地问了一句:“你今晚还出门吗。”
“嗯?你问我?”原栖风好像很新奇,拢好睡衣走过来,“干嘛,是不是想和哥哥一起睡,晚上聊点男人的心事?”
原泊逐无语地看他一眼。
原栖风嘿嘿一笑,伸了个懒腰坐在原泊逐身边:“你不想我出去,我就不出去呗,反正出去也是鬼混,很无聊的。”
“嗯。”原泊逐没说其他的,站起来帮原挽姣开外卖盒。
原栖风忽然探过身子,从原挽姣手里眼疾手快抢过一根鸡腿,叼在嘴里。
原挽姣白他一眼:“饿死鬼投胎啊,一人一个,不知道你抢什么。”
“抢的可比别人给的好吃点。”
“神经。”
原泊逐把晚餐分好,坐下来,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他以为是林双徊发来的新验证信息,心里还在想,要不要就直接一点拒绝了吧。
结果点开屏幕的那一瞬,他目色一凛。
刚好原挽姣把一盒米饭递过来。
原泊逐下意识抬手,动作幅度很大地挡住了屏幕。
手拍在桌上,咚的一声。
原挽姣和原栖风都疑惑地看着他。
原泊逐面无表情地拿着手机准备离席:“你们先吃。”
原栖风谨慎地打量原泊逐:“……这个点打电话啊?小心待会儿我把你的鸡腿也抢了。”
一旁的原挽姣随口说了句:“你活不久啦,弟弟的也要抢,最后一顿晚餐是吧?!”
原泊逐本来不打算理,听到这话,默默地把自己的盘子推给原栖风,开口道:“多吃点。”
原挽姣抱着肚子哈哈大笑:“来吧,你这下尽管吃,阿逐赏你这个短命鬼了。”
“老子命长着呢!”原栖风气得把鸡腿一口塞进嘴里。
原泊逐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背过身,走向阳台。
身后的原挽姣和原栖风相互看了看。
先是古怪地探究,而后,一起露出了狡黠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