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页

“我怕二哥哥误会。”谢谙适时补充道。

里面沉默了好一会儿,只闻猎猎风声,门帘在一团紫藤色的影子间“啪”的一声撞在门框上。

“你谢疏雨是跑我这里来炫耀的?”

说话的是一位身着紫藤色行云流水提花暗纹长衫的男子。他长身鹤立,面如冠玉,眉宇间那点慵懒散漫被周身萦绕的尊贵气息给浇灌得别有一番滋味。眼尾惯含着三分温柔笑意,微微翘起的嘴角显得整个人更为亲和。

“看来锦瑟国的伙食一般嘛。”谢谙把他上下打量一遍后,摸了摸下巴,啧了一声,“还不如当年壮实,你这摄政王当亏了。”

此人正是锦瑟国摄政王陆九思,锦瑟国先帝最小的儿子,跟谢谙的经历也差不多,自小流落民间。不过与谢谙唯一的区别是,他是自己偷跑出来的。

锦瑟国的先帝昏庸无能,立太子打麻将点炮似,打到哪个是哪个,新鲜劲过了又废掉,废掉不说,还把人抓大牢里蹲个三年半载的,好些个儿子都不明不白的死在狱中。

十岁的陆九思看透了自家父亲,待其母死后直接跑出了皇宫,一路兜兜转转竟走至青虬西南边境,恰巧遇上了谢谙。

此后的几年时光里,二人也成为了好友。

陆九思只在外待了五年最后便被锦瑟国的官员给找到了,理由是求他回去当皇帝。因为他那混账爹驾崩了,能登此大位的除了他再无其他人。

陆九思试着偷跑,几次都没成功,最后只能认命了。

不过他没登基,而是直接把一个刚学会走的弟弟直接放到了龙椅上,对着一众官员说,“我自小长于民间,规矩不会,礼仪不会,就连字也不认识几个,要说会的就是打架和捡垃圾。实在是无此福泽,我这弟弟就不错,年纪尚小,诸位想怎么教他就怎么教。”

吓得所有官员面色苍白,纷纷跪在殿前恳请陆九思登基。这一跪就是三天,不断有人倒下,可就是不答同意陆九思的说法。那可是“携天子以令诸侯”啊!不管最后的君主被他们教得有多贤良,最后他们都会被冠上一个佞臣的称号,得不偿失。

最后,双方各退一步,陆九思当起了摄政王,亲自教导自己那不知道是第几个弟弟,待他成年之后便可离去。

可陆九思别说是半桶水了,就连一勺水都没有,还得边学边教。气得跟太傅吵架也是常有的事。

“少在这里说风凉话了。”陆九思一提到这个事就烦人,瞪了眼谢谙,“你比我又能好到哪去。爹不疼,外面还有一个疯子紧追不舍。”

“最起码我不是孤家寡人。”谢谙冲他眨了眨眼,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草!”陆九思忍无可忍,不知从哪里又掏出了一个红薯炭丢在谢谙身上,指了指门口,“你要是来跟我炫耀的话就滚吧。我来这里只是来躲个清静的。”

“家里天天有一群老东西问你这个问你那个,就连儿子满月酒也问我该办多少桌酒席合适。还有一个煞笔隔三差五递折子问我他的发型怎么样。妈的,一个秃子怕人家嘲笑就天天拿毛笔往脑袋上画,一下雨整张脸都黑了,好几次都把官员给吓摔跤了。”

“还有那个小东西,现在估计是翅膀硬了,我说什么都不听。嘴上天天哥哥哥哥地喊别提多乖了,可要他做起事来不是头疼就是肚子疼要宣太医来看。太傅五天前布置的课业直到要交的前一天晚上才来写,一群宫人在那伺候着。”

“写不出来就在那抹眼泪哭。说什么写不来,会被太傅脱裤子打屁股,会被别人笑话,别人笑他他就会哭,哭着哭着就不想活,就要去找他那短命的娘。”

谢谙听着他的抱怨,忍俊不禁,道:“后来呢?”

“还能怎么样?”陆九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我大冷天从床上爬起来给他写!我在一边写,他倒睡得香甜。”

“扑哧!”

谢谙实在没忍住笑了出声:“你这弟弟倒是机灵。”

“机灵个屁!”陆九思骂道,“都快十岁的人了,还是一副傻样,我他妈我实在是不想待了,耽误我捡垃圾。”

“我每次一提让他参与朝政,改改奏折,他就抱着你哭,直嚷嚷什么自己胆小,要哥哥陪。”

“结果我坐那陪他改奏折,一份奏折要问上个十来遍,不是说别人字太丑就是说自己不认识字,还没学过。”

“行了行了,消消火消消火。”谢谙看陆九思那副“我要去把我那混账弟弟抓来打一顿”的表情,连忙出言安抚,又伺机转移话题,问道,“我让你查的东西可有结果了?”

“你让我查的东西那么多,我哪知道是哪一个?”陆九思佯作疑惑道,“说清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