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莞冷声一笑, 幽幽的走到那丫头身前, 从她手中的盘子里捏了粒梅子瞧着, 道:“这梅子酿得不好, 我是不吃的, 不过大姐姐倒可以吃些, 毕竟很多事现在看着是甜, 等自己正儿八经的过起日子来, 就酸了。”
谢莞说着,瞥了宋姝一眼, 唇齿微启,道:“又或者, 我该让颜秀备些黄连, 这日子过得苦,尝起黄连来,就不觉得苦了。”
宋姝猛地站起身来,两只杏眼圆瞪,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莞嗤笑一声,冷了一张脸,道:“打狗也须看主人,这两个丫头不过是听命行事,我和她们没什么好计较的。既然大姐姐成心针对我, 便不必怪我说的话不中听了。”
宋姝秀眉轻挑,挤出一抹笑来,故作轻松道:“你不过是因为争不过我,心存嫉恨罢了。我若是你,现在便该闭门不出,你自己跑去外面喝酒,不是落人话柄么?若是被旁人知道,人家倒不知道你是如何凄惨落魄,只当是我们宋家家风不严,还要连累我们宋家的名声呢。”
“四妹妹,你不过是一个庶女,忠勇侯府本就不是你能进得去的,我劝你早早收了这个心思才好。我这个做嫡姐的,不过是帮你一把,让你清醒些,总好过你嫁进去,被人家嫌恶来的好。”
宋姝说着,鄙夷的看了谢莞一眼,道:“罢了,庶女就是庶女,见识浅薄,是不懂这些的。不过你放心,我会嘱咐母亲照拂着你些,给你找一门匹配的婚事。”
言罢,宋姝便抬腿要走。
谢莞夺步上前,拦在她前面,逼视着她,冷冷道:“大姐姐,我想没人比你更清楚,你这桩亲事是怎么来的了罢?强扭的瓜不甜,可姐姐偏要尝尝,我也就由得姐姐。只是无论是皇后娘娘还是太子侧妃,都不是姐姐攀附得起的人,就算一时得到点甜头,只怕往后也要千倍百倍偿还的。与虎谋皮,只怕你还不配。”
谢莞言辞凛冽冷峻,一时倒让宋姝想不出反驳的话来,她像是被人戳中了心事,只强撑着一口气,脸色却是一片惨白,瞧着倒比宿醉未醒的谢莞还憔悴些。
宋姝的嘴唇哆哆嗦嗦的颤抖着,半晌,憋出来两个字:“放肆!”
两个丫头匆忙迎上前来,一左一右的撑着宋姝的手臂,其中一个抢白道:“四姑娘,您怎可这样和大姑娘说话呢?”
谢莞嘲讽的笑笑,道:“小丫头,又是谁给了你胆子,让你来质问我呢?”
那丫头没想到谢莞会当着宋姝的面这样说她,登时便红了脸,咬着唇低下头去。
谢莞扬眉看着宋姝,道:“大姐姐该当知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道理,姐姐得了好亲事,想炫耀一番,我倒是可以理解,可若你来我这里耀武扬威,只怕是来错了地方。我不是什么软柿子,也由不得人家随意揉捏。我只盼着姐姐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免得走错了路,把命都搭进去,也未可知。”
谢莞说完,便狠狠丢下一句“送客”,自己则又回到床上歪着了。
宋姝再不敢回头看她,只咬着牙走了出去。只是谢莞的话一直萦绕在她心头,挥之不去。
宋姝自那日回去便病了,她心里有鬼,便也没说出是谢莞如何羞辱了她,只说是自己身子不好,受了寒气,将养两日也就好了。
谢莞倒无心去管宋姝的心情,她只知道,顾迟要出征了。
大楚宣德十年十月初三,是个万事皆宜的好日子,什么都宜,自然也宜兴兵。那日一早,顾迟便亲点了兵马,自汴京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和他一起离开的,除却隐藏在官兵中的谢家军,还有齐王、燕离和宋辞。
齐王只当是去玩的,直到出城门,都还是笑吟吟的,他远远的看见前来送别的谢莞,笑着与她招了招手,他其实很想带着谢莞一起去,谢莞身手矫健,人也聪明机灵,和他一道去长长见识也是很好的。只是谢莞是女子,不说宋家,就是他父皇也不会同意的,他想了想也就罢了。
顾迟和燕离都神色淡淡,冷凝着一张脸,似鬼面修罗一般,充满了肃杀之气。他们仰首看着前方,目光坚定,没有半分犹疑。
从这一刻起,他们都不再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而是一名军人了。
宋辞倒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着了一身文人的衣裳,越发显得飘逸俊朗,只是腰上别了支剑,倒比平常的书生多了几分铁血之感。
他这次去,不是为了冲锋打仗,而是去管理粮草、银钱的。而且他曾去西域游历过,对那里的环境颇为熟悉,也对战事有益。
宋辞一直没敢告诉家里,直到最后瞒不下去了,才吐露出了实情。李氏当即便抹了泪,她是不愿他去犯险的,可因着宋同和老夫人都极力赞成,她便也只得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