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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揉了揉眉心, 将那碗牛乳茶端起来一饮而尽, 方才松了一口气,道:“好好的,怎又和忠勇侯府的人这样亲近了?”

颜秀一边帮她揉着肩膀,一边道:“这些日子姑娘心里总有事,自然对这府中的事不大留心,咱们府中上上下下谁不知道,这是要给大姑娘议亲呢。”

“议亲?”谢莞抬眸看着她,道:“大姐姐不是刚选上六公主的伴读?”

颜秀笑着道:“这就是趁热打铁呢,入选伴读自然是抬高了身价, 可趁着这个档口嫁个如意郎君才是正经呢。”

她见谢莞瞪大了眼睛瞧着自己,便接着道:“夫人看上的,是忠勇侯府的燕世子,想来明日,便是要说这个事呢。”

“燕离?”谢莞有些诧异,她虽知道宋姝对燕离有意,可瞧着燕离的样子,对宋姝却是很冷淡的,想来他心中并不愿娶宋姝,而对于明日的事,燕离是否心中有数,她也是全然不知。

“是啊,燕世子人品、相貌都是数一数二的,又与咱们府里沾着亲,奴婢若是夫人,也是第一个就相中他。”颜秀说着,又很是惋惜的看向谢莞,道:“其实奴婢觉得燕世子待姑娘更亲近些,若当真让他选,只怕他更中意姑娘呢。只可惜婚姻之事从来就是父母之命,半点由不得自己……”

谢莞只觉得她越说越偏,直挤得自己脑仁痛,便道:“你若再说下去,只怕连半部话本子都写出来了。我累了,你下去歇着罢。”

颜秀吐了吐舌头,抿唇笑着退了下去,临到门口的时候,又忍不住回过头来,道:“不过燕世子再好也比不过太子殿下,咱们姑娘总归有最好的人相伴。”

言罢,她才笑嘻嘻的出了门。

谢莞一听她提起顾迟,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连鼻息中隐隐的牛乳茶都不香了。

她敛了笑意,将腰上挂着的匕首摘了下来,放在手中摩挲着,她的指尖触在那颗红宝石上,不知为什么,她竟想起了顾迟看着这匕首的模样。

他竟认出她了。

他待她这样好,送她匕首,为她报仇,还说要娶她,难道他对她,真的不仅仅是愧疚,而有别的情愫么?

她不敢细想,又猛地摇了摇头,很快否认了这个想法。她不能给自己留念想,哪怕是一点点也不可以,她好不容易才能和顾迟形同陌路,若是留了念想,难免就会生出什么妄念来,到时候苦的,终究只是她自己罢了。

那么多孤寂到没有尽头的夜,那么多次的失望和绝望,再多的爱,也该洗刷的干干净净了。

朦胧中,她想起顾迟的眼神,那时他总是冷得像冰。无论她如何讨好,如何委屈着自己去模仿萧瑶光,到最后,都只会剩下彻骨的寒冷。

现在想想,当年的自己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打折自己所有的骨气,真是愚蠢得极近可笑。

这一世,她只谋生,不谋爱。

翌日一早,天还没亮,李氏便打发了下人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跑着,生怕公子、姑娘们起得迟误了时辰,或是穿戴得不怎样合体,没得失了宋府的体面。

宋府中人人都知道今日是怎样重要的日子,自然各个不敢怠慢,便是谢莞这样素日里松散惯了的,也被颜秀按着着了鹅黄色净面如意纹的衣裳,又细细梳了灵蛇髻,戴了支八宝攒珠的飞燕钗才算数。

众人用过了早膳,便有下人来报,马车早已备好了,不光都仔细打扫过,换了新做的垫子,连马都是细细挑过的,不光性子稳重,连毛色都是顶尖的。

老夫人和宋同、李氏坐了第一辆马车,宋姝则和宋媪、谢莞一道,紧随其后。宋辞和宋昭则骑了马,闲闲的在车队后面跟着。

下人们带的并不多,却都是选了做事妥帖、嘴巴严的,为的便是让忠勇侯府觉得宋府治家严谨,教出来的姑娘自然也不差。

谢莞打量着宋姝,她今日着了身绣碧霞云纹的杏子色长裙,脸上则微微的擦了胭脂水粉,美得端庄又恰到好处,多一分则嫌妖冶,少一分则觉平淡,如今这个装束,正是汴京城各官宦之家最中意的儿媳妇的妆扮。

她微微垂着眸,好像浑不在意,可她纷乱的鼻息却暴露了她的心绪。她原本就是宋府最大的底牌,是宋同和李氏最珍视的女儿,也是他们待价而沽的商品。如今,便到了要估价的日子,若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谢莞有些感慨,宋姝的眼光比自己倒好多了。燕离待人热忱,无论他是否爱你,你嫁给他做妻子,他总不会待你不好的。想来宋姝嫁给他,也一定会一辈子平安顺遂的。

谢莞经过了一次失败而痛苦的婚姻,就比别人想得更通透,与其追求情爱,倒不如有个知冷知热的人,踏踏实实的过日子。那些跌宕起伏的感情,于话本子上是故事,于自己,却是时时刻刻的凌迟,是不堪回首的往事,是此生再也不想经历的凄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