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她不是没想过收留他,可偏偏她对原主一无所知,连原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更不敢保证之前邻居口中那个眉宇间有阴翳气息的“她”没有一个仇家,想想包袱里的那些银票,她不得不把这个心思给熄灭喽,到时候万一出了事再连累了他的性命,那可如何是好。
陶然在屋里想着这些,而她不知道的是此时她记挂着的人正哆哆嗦嗦的站在她家门口。
陆喃手揣在袖筒里冻的直哆嗦一张小脸被风吹的通红,两排牙齿不停的打颤,腰都直不起来,却抬头努力的记清她家门口的样子。
漆黑的街上没有一个人影,只能听到风呼啸而过的声音。陆喃蜷缩着身子在她家门口的灯笼下蹲了好大一会儿,从始至终都没抬手敲那近在咫尺的门。等风稍微小了一些他才靠着墙站起来,缩着脑袋又回去了。
清冷漆黑的街道上,单薄瘦弱的他顶着风雪几乎被风给卷走。
他本来是缩在柴火垛里的,没成想夜里突然变天了。想着她可能没带伞,他就坐不住了。
陆喃也知道自己出来对她来说没有一点帮助,却依旧想着至少自己能偷偷的在暗地里陪她风雨无阻的走这么一路,亲眼见着她回到家里自己才放心。
他做的这一切陶然自然是不知道,等她一觉睡醒时外面经过一夜地上已经积了不少雪。一脚踩下去都能没了半只鞋。可想昨晚后半夜这雪下的有多大。
陶然换了双皮革的靴子,一路走到食为天鞋子也不会被雪浸湿。一夜大雪过后,天竟又开始放晴。
雪后晴天最是寒冷,因此早上街上的行人除了做生意的人之外是寥寥无几。估计得等个把时辰扫了雪,这街才能热闹起来。
不比昨晚突然起风没有准备,陶然今天穿的很厚,就是这样她到食为天时手依旧是凉的,耳朵冻的生疼。
陶然来到这的第一件事就是在食为天门口四处寻找小乞丐。可他平常蹲着的那个墙角今天积满了雪,自然是没有人。
她在门口站了一小会儿,才听从外面买菜回来的张姨说今早衙门里的捕快们正看着街上所有的乞丐在扫雪呢,估计待会儿就扫到这儿了。
昨天乞丐和流民打架的事,估计县老爷已经是想到了解决的办法。这早上用闲着的乞丐来扫雪恐怕就是其中一个。
陶然听的直皱眉,别的乞丐她不在意,可那汤圆一个男子,那么瘦,怎么能跟别的乞丐一起干这么重的活呢。
果然,没过多大会儿捕快们就带着一群乞丐一路扫到了食为天这边的街。
陶然站在路旁一群看热闹的人里伸直脑袋仔细往那群乞丐里瞧。那么多的乞丐,胖瘦高矮各不一,她还是一眼就找到了她喂的那个。
小小的汤圆,扛着一把比他还高的扫帚跟在铲雪的人后面拼命的挥着胳膊扫着。一群懒散惯了的乞丐哪里愿意干这活,因此捕快们拿着皮鞭跟在后面边啪啪啪的抽打地面边嘴里大声呵斥着。
比起一旁总是投机取巧时不时直起腰来偷闲的滑头泼皮来说,汤圆就傻的很了。他埋头拼命的扫着,一点都没敢偷闲,但却在听见皮鞭抽地时下意识的缩着肩膀,就怕挨打。
陶然看的眼眶都要红了,手紧攥成拳,眼睛直直的盯着那抹瘦弱的身影,就怕那抽在地上的皮鞭误伤了他。
许是她的视线太过于明显,他有感应似的转头看她。那双干净澄澈的眸子对上她心疼的眼睛时,竟冲着她露出一张大大的笑脸。雪白的两排牙齿比地上的雪还要洁白,差点晃了她的眼。
看见了她,他笑的很开心。笑脸虽黑乎乎的但却说不出的好看,尤其是那双眼里的笑意几乎要溢了出来。
他下意识的想往她这边来,拖着扫把脚才刚往旁边挪了一步,就听到身后‘啪’的一声皮鞭抽地的清脆声响,吓得他手下一个哆嗦差点没拿住扫把,听到呵斥声又赶紧把头低下来努力挥动扫把扫雪。只是眼睛却止不住的往她的那个方向瞄。
陶然一路跟着他往前走,眼睛紧随着他瘦小的身影,直到何天伸手一把拉住了她。
“这恐怕得扫一上午呢,你这要跟到什么时候是个头?”何天拖着她往食为天走,嘴上劝道:“等吃过午饭你再跟着去看,说不定到时候就扫完了。”
陶然紧抿了抿嘴唇,最后才妥协似得跟着何天回去。
他昨天明明不在乞丐打架的人群中,自然是不可能被捕快一大早满大街找着拖去扫雪。那他是怎么被弄进这做苦力的人群里的呢?
陶然想不明白,不过午饭时抽个空隙何天喊她出来听了一圈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县太爷面对本地乞丐加外地流民一时也没什么好的法子,眼见着要过年了也不能把她们通通赶出城冻死呀,昨晚下雪,她突然起了主意。动用这些乞丐干活,每天管饭,吃的虽是不怎么样,却起码不会被饿死。干的好了,还能发件厚衣服过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