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失眠,李淮形容憔悴,一双眼布满血丝,一眼看去尽是阴鸷。明德这几日可是提着心吊着胆的伺候。得知这案子交给了南府监司长孙大人,明德真真是长吐一口浊气啊。
他满脸堆笑的将长孙恪送出宣明殿,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秃噜,长孙恪冷冷的盯了他一眼,笑问:“朱勇能轻易离开永宁宫,怕是少不了明公公的手笔吧。”
明德脊背一寒,额头霎时滑下一滴冷汗来,勉强露了个笑脸儿道:“长孙大人说笑了,永宁宫的人都是高公公安排的,那会儿奴才还在偏殿伺候,岂敢越过高公公去。”
长孙恪翘了翘嘴角,没再说什么。
明德见他走远,仍觉脚下被钉了钉子一般不敢挪动,忍不住用袖口擦了擦冷汗。小邓子见明德躬着身子,忙上前去扶,有些心疼的说:“公公是不是腰疼又犯了。”
明德无力的摆摆手。
小邓子小心翼翼的扶着他,低声问:“长孙大人怎就眼睛这般毒,被他看穿了,这可如何是好。”
明德告诉他:“我们只听命行事,长孙大人心知肚明。他既在我面前说破,便是不会再追究了。不过此事终究不好留下话柄。”他叫小邓子附耳过来,低声吩咐几句,小邓子肃着脸点了点头:“公公放心。”
隋宝儿听德胜说毓秀宫里的主子都自杀了,宫中人心惶惶,心里更是忐忑不安。因宫中线索都断了,卫昭这几日也没再进宫。隋宝儿等了他几日仍不见人来,心中愈发焦急。
他本想今日若再见不到人也不能再来等了,德胜和小顺子虽没坏心思,但这几日他常不在宝文阁,两人嘴上不说,心里也必琢磨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事儿。尤其德胜最是好信儿,若被他窥知,那张大嘴巴宣扬出去,他不死也得脱层皮。那个小内监到现在都没来找他,想必是不知那竹哨是被自己捡了去的……
隋宝儿一边走一边想,如果那个小内监永远不来找自己,或许此事就算翻过了。只是朱勇那件事他始终觉得应该叫卫大人知晓,算是报了当初的救命之恩。
倒是可惜,今日他依旧扑了个空。只是来时路上听说皇上召见了长孙大人,隋宝儿便决定赌上一把。听说长孙大人同卫大人交情匪浅,皇上召他入宫也是为了永宁宫的案子。
长孙恪信步走在皇宫的甬道上,忽地察觉有道视线在窥视,他不由得蹙了下眉。
隋宝儿还在纠结要不要上前去,毕竟这位可是传说中活阎罗一般的人物,万一……
隋宝儿抠着手指头,磨蹭着才要迈出一步,忽觉脊背一寒。他僵硬着脖子转过身去,就见原本还在甬道上的长孙恪此时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隋宝儿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觉得这人要是手里牵着铁锁链,那必是黑无常。光天化日的,他竟有一种步入阴曹地府的感觉,明明太阳还是很大的。
长孙恪蹙眉看着这小内监脸色不停变幻,终于没了耐心:“你盯着我作甚?”
隋宝儿忍不住打了个抖:“大大大大人,奴,奴才有有事。”
“讲。”
隋宝儿颤着声道:“皇后娘娘出事的那夜,奴才看到,看到朱勇在琼华宫外埋针。”
长孙恪眉梢一挑,想不到这小内监找他竟是说这事儿。
“朱勇被拿了,这件事并不是秘密。”
隋宝儿道:“可我看到朱勇是故意跟罗公公搭话儿的,那会儿在海棠园,他若想避人耳目,很轻易就能躲开罗公公。如果没被罗公公撞见,这事儿一时半刻还漏不出来。奴才这几日都在等卫大人,只是运气不好,一直等不到……”
长孙恪适才跟明德说的话也不过是故意诈他。如今听隋宝儿这么一说,原本八分的猜测,现在已是十分确定了。他既看穿朱勇是故意被人放出永宁宫,自然明白放出朱勇的人打的什么主意。
奚嫔的哥哥在禁军供职,职位不算高,若要打探宫中巡防少不得上下打点。而皇宫自陆瞻事后清除一批人后,李淮便十分看重禁军。奚侍卫这点动作肯定瞒不过李淮。奚家是谢家的党羽,李淮没有第一时间发作,而是任由事情发展下去,怕也是存了趁机打压谢家的心思。
只是没想到奚嫔太蠢太胆大,竟将主意打到永宁宫和琼华宫头上。李淮巴不得奚嫔将事情闹大,索性就顺水推舟一把,故意打点了人叫朱勇撞上罗公公。
李淮不经意的一招牵出了四宫嫔妃。琼华宫那位脾气大,受此栽赃心里不定如何恼恨。而永宁宫又才经难产一事,卫三公子怒气正盛。就算事后查出朱勇与皇后中毒一事无关,但如此敏感时候,也绝不能轻拿轻放了。更何况指使朱勇的是奚嫔,而奚嫔背后还有个谢家。奚嫔倒了,谢家便要承担两宫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