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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儒也说不清得知真相的那一刻,是伤心多一些,还是愤怒多一些。他曾以成为李瑜身边第一大将为傲,越是骄傲,真相揭开的那一刻就越疼,疼的刺骨。原来温润的表象下是那样□□裸的野心,原来在巨大利益的诱惑下,他可以罔顾人伦,手足相残。

这是卫儒并不愿意回忆的往事。

他讥笑一声:“齐王死后,作为齐王心腹之人,蓝用得封平南侯。不止如此,他还深得吴韩两位夫人的信任,甚至在不知真相前,我也非常推崇他。我们从未怀疑过他。公子失踪那日,是他将公子带出府去马场骑马,路上遇伏,公子失踪。可笑那之后我还提了壶酒去安慰他……”

“蓝用以为除掉公子,李瑜地位稳固,他便也高枕无忧了。却不知李瑜连亲兄都敢杀,又岂会留着一个握着他大把柄的人在。蓝用不甘被利用,被追杀临死之际找上了我,将所有事据实相告,我才知道高高在上的帝王才是杀死父亲的真凶。可我又能如何呢?”

卫儒捋了把脸,人前威严的镇国侯在这一刻忽然像没了爪牙的猛虎,他悔,他恨,他不平。却不敢悔,不能恨,更不能将不满写在脸上。若为齐王讨公道,报父仇,起兵造反。凭卫家,韩家,褚家三家之兵马,足以撼动天下。

“……但那不是你父亲希望看到的。”卫老太君当年就是这样告诉卫儒的:“天下乱了太多年了,百姓盼着安定也盼了太多年了。你忘了那遍地饿殍,苍夷满目了么,还经得起再乱一次么!况且蓝用已死,死无对证。如今满朝文武又对李瑜十分满意,你若兴兵,便是逆贼!”

所以卫儒只能继续当他的镇国侯。

“你说这是不是报应呢。李瑜为皇位设计杀害兄长,李瑜的儿子们也为了那个位子自相残杀……”

卫昭看着父亲,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在父亲沉稳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满目疮痍的心。

“其实公子失踪,朝中不是没有人怀疑过李瑜。但李瑜对待齐王旧部礼遇有加,从不打压。齐王唯一的女儿福荣公主也很受李瑜疼爱,一生富贵。我卫家,韩家,鲁家无一不手握重兵,李瑜却从未动过收回兵权的意思。至少表面上没有露出分毫。也或者说,他在利用我们这些武将震慑旧贵族。”

“但从李淮登基后,他却直接将矛头对准了卫家。”卫儒轻笑一声:“当年蓝用找上侯府,若有心去查并非查不到痕迹,李瑜也许早就动了灭卫家的心思,只是还来不及动手,他的儿子们就迫不及待的要取而代之了。李淮一向多疑,他又娶了淑宁,如果淑宁诞下皇子,有我卫家支持,皇子地位稳固,李淮的位子可就悬了。”

“他能做弑父杀兄之事,自然也担心他的儿子会做同样的事。所以他不会让淑宁再有孕,甚至目标明确的除掉卫家以绝后患。”

卫儒取下落雕弓,将弓弦拉满,然后突然放开手,空弦在半空中迸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无论他如何做,为父只要你记着:镇国侯府,镇国家,安天下。”

————

不知不觉中,天已暗了下去。

李淮狠狠的攥着荷包,幽兰草被捏的粉碎。药性没有失效,那么皇后的孩子是谁的!他面容狰狞,恨不得立刻冲到永宁宫去质问那个女人:为什么要背叛他!

殿外风声大作,檐角悬挂的宫铃叮当作响,黑夜寂寂。

皇城大街上响起急促的马蹄声,风在街口打着旋儿,卷着浓重的血腥气。

“——八百里急报,济州段水路被填,渭南三州拥兵自立!”

李淮怒火攻心,咳出一口血来,鲜血喷溅在绣着兰草的荷包上晕染开……

第二卷 完。

第101章

凤溪姜氏在楚时乃东南首富,但族中子弟却一向奉行节俭。为了不使诺大家业被后世不肖子孙挥霍殆尽,姜氏第一任族长立下规矩:族中子弟成年后,公中每月只发放例银二两。但族中各产业会提供就业机会,勤者多得。

后一任族长继任后又行补充:不限制族中子弟发展,若子弟有外出谋生者,族中一并发放份银作为起步资金。

也因此,姜氏历经百年,祖业非但没有被挥霍,反而愈发欣欣向荣,产业遍布东南各地,并逐渐向北方蔓延。族中子弟擅经商者如过江之鲫,姜氏枝繁叶茂,以商人之家跻身贵族行列,足见姜氏之盛。

姜氏富可敌国,行事却沉稳低调,东南官场敬姜氏族风,少有盘剥欺压者。然自楚未帝起,国力渐衰,贪官污吏横行,姜氏不得不收缩产业以避锋芒。

楚未帝南逃至南郡,荀皇后贪姜氏之财,强硬赐婚姜氏族长嫡女姜苑与荀氏嫡长子荀渊。姜族长恐祖宗基业毁于一旦,赐婚懿旨一下,便着手将族中产业分出,令子弟自行离族,向北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