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飞廉灭凡世,以神木造扶岚,巫郁离,你想要成神么?”阴追低声问。
“不,”巫郁离笑道,“你们旧神带着旧世走向终点,而我将迎接我的神以新神的身份重临崭新的世间。”
他素手一挥,黑色大袖如同黑蝶的翅子,扑剌剌翻动。袖中一道黑光一闪,微生魔刀飞掠而出,重新化为脊骨,落入魔龙骨骸的空隙。无数飞廉窈窈窃窃地飞向魔龙,密密麻麻地栖落在脊骨的下方。苍白的骨龙蓦然一动,缓缓抬起了巨大的龙头,沙尘和泥土簌簌从身上落下,犹如泥沙瀑布席卷黑水河。
“微生魔龙,吾赋予你第二次生命。离开这里,去往南疆。屠杀你看到的活物,剿灭你遇见的灵怪。让南疆成为你的战场,让你所过之处……血流成河!”
魔龙仰首腾飞,支棱棱的骨骸蜿蜒向上腾起。它张开嘴,向着长空无声地咆哮,两排白森森的獠牙犹如丛生的荆棘,仿佛可以咬碎钢铁磐石。魁伟的长尾一摆,扫出汹涌巨浪。尔后摆首东去,消失在漆黑的永夜。
妖蛾如同乌云一般笼罩了头顶,四处都昏天暗地。云知和戚灵枢在往无方飞的路上被妖蛾截了路,戚灵枢御剑飞行,云知分出剑影抵挡,然而这帮妖蛾子像吃了春药似的,一刻不停地一茬一茬往脸上扑。戚灵枢眉头紧锁,放出魔气,魔气暴涨,犹如一张大口网住妖蛾,所有飞廉妖蛾扑簌簌化为灰烬,尽数被魔气吸收。
“他奶奶的,早知道我也入魔得了。”云知怒道。
“休得胡言。”戚灵枢道。刚一开口,魔气一滞,戚灵枢蓦地吐出一口血来。细看之下,他脸色苍白,嘴唇发紫,眉心的心魔印殷红如血。
问雪剑摇摇欲坠,戚灵枢竭力掐诀稳住。云知吃了一惊,“这扑棱蛾子有毒!”
飞廉毒性凶猛,不过呼吸之间戚灵枢就快不行了。云知赶紧接手御剑,然而妖蛾数量实在太多,回头一看遮天蔽日,拖了一条长长的乌云尾巴似的,看得人头皮发麻。左侧妖蛾突袭,问雪剑侧身躲避,正迎头撞上一片妖蛾,嗡嗡哝哝的低语声不绝于耳,震得耳膜发痒,翅子扫过脸颊刮得生疼,云知死死抱着戚灵枢的腰,两人一剑一同撞向下方的野林子。
摸了一张符减速,刚落地,云知迅速背起戚灵枢往外跑。飞蛾转瞬即至,锲而不舍地狂咬。野林子里还有一堆肠穿肚烂的行尸,一见云知和戚灵枢,齐齐抬头,甩着满肚烂肠飞跑过来。
行尸太多了,跑根本逃不掉。
“小师叔,背水一战了!”云知大吼。
云知放下戚灵枢,两人背靠一块山壁,索性御剑抵御,能杀一个算一个。剑光犹如飞雪,在狭小的岩壁下方炸开。行尸疯了似的扑上来,缺损悲惨的脸庞像破碎的纸面。
云知一面杀一面笑,“小师叔,以前你还是无方首徒的时候,一定做梦都想不到要和我死在一块儿。你说我要是有机会回到那时候,同你说我和你是抱在一起死掉的好兄弟,你一定一剑戳死我。”
戚灵枢艰难地道:“闭嘴……”
“都要死了,让我多说几句嘛!”
戚灵枢咬牙御剑,恨声说:“快要死了……你应当安静一点!”
一只飞蛾突破重围,咬在云知左手上,手臂火烧火燎地疼,那蛾子还直往肉里钻。云知直接点燃一张火符,烧灼伤口,连那只蛾子一块儿烧死。扑上来的飞蛾越来越多,云知和戚灵枢身上都中了招。飞蛾穷凶极恶,翅子脱了还要钻进肉里。能拽出来的就拽出来,实在不行只能用火烧,两个人身上都遍布灼伤。
甚至有一只蛾子钻进云知的裤腰,戚灵枢一道火符拍过去,云知惶然大叫:“别烧裆,别烧裆!”说着松了松汗巾子,往裤裆里一掏,把那只妖蛾子抓出来,捏死在手心。
渐渐抵挡不住,两人都几乎绝望,正在这时,四周温度骤降。冰霜沿着地面飞速生长,向着云知和戚灵枢栖身的山壁蔓延,所有妖蛾和行尸都被冻成了冰渣子。云知缩起腿,眼睁睁看着那冰霜攀过来,却在即将碰着自己的时候戛然而止。
行尸的咆哮没了,妖蛾的低语也没了,世界好像一下失了声,一片静寂。云知用剑戳了戳那些冻成冰块的行尸,没有动静。破碎的脸庞封在冰里,直勾勾地盯着他瞧。云知半拖半拉带着戚灵枢蹒跚绕过冰尸,慢慢走出来。山崖上面蹲了一个黑衣人,戴着兜帽,云知仰头望,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两方对望,都沉默无言。明明只是过了半年时光,却像过了许久许久,久到相逢的时候不敢相认。
云知没问他头发怎么回事,眼睛怎么回事,只是低头从乾坤囊里掏出一颗灯笼似的大椰子,往上一扔。戚隐没接,椰子悬停在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