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哥睡着了,黑暗里没人答声儿。戚隐自己心里默默说了声:“好。”
常州府离吴塘不远,御剑只要一个时辰的工夫,戚隐思来想去,还是回了趟吴塘。日头不大,挂在人脑袋顶上,照得青石板路上白灿灿一片。乌桕树发了新芽,青嫩嫩的叶子绿得能掐出水儿。河渠边上一条曲曲折折的水廊,乌篷船打涵洞底下过,卖货郎在廊庑底下钻来钻去,清脆的吆喝声直飞上桥来。
戚隐撑着汉白玉石栏杆,又想起以前跟在姚小山后面走街串巷被人撵着打的日子。他没敢回姚家,姚小山死了,他不知道怎么同姚老太太说。她年纪这么大了,或许让她有个念想才是好的,戚隐托人用姚小山的名义送了一袋银票过去,就离开了。
他们去了女娲庙,给他爹娘立牌位供奉,烧上几把香火和纸钱,祈愿他们平安往生,投个好胎。女娲庙在郊外山里,从前他娘和小姨都带他来过,他“戚隐”这个大名儿就是他娘跪在女娲神像底下掷千字筒求出来的。巍峨的庙宇,斑驳的金彩藻井高高罩在头顶,那低着眉目的女娲像立在重重红绸帷幕后面,眉宇间说不出什么神情,仿佛是悲悯,又仿佛是漠然。
扶岚站在神像底下,与那神祇默默对视。他们的目光在虚空中相接,仿佛彼此相望。
“小隐,”扶岚问,“阿芙来过这里么?”
“嗯,”戚隐把牌位放上神龛,“咱娘请了个长生牌位,就放在那儿。”戚隐往后指了指,门洞后面放了一墙的长生禄位,烛台的灯火照亮重重叠叠的暗红色帐幔和黑漆漆的檀木牌。
扶岚抱着黑猫往那儿去,戚隐的目光上下逡巡,找他娘请的牌位。目光忽地定住了,落在那方寸大的角落里。寂悄悄的光晕落在上头,扶岚白洁的指尖轻轻抚下细细的尘灰,几个金漆书写的姓名落入眼帘。
“孟芙娘、孟扶岚、戚隐、孟庾桑。”
原来阿芙请的是阖家牌位,为他们一家祈福。
“我可以把它带走吗?”扶岚低声问。
“可以。”戚隐把长生禄位放在他怀里,“我们把它带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