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藏没来得及把住岩石,挣出水面大吼了一声,就被吸了进去。
扶岚游过叶清明的身侧,对着漩涡比了一个手势。叶清明双目圆睁,意识到他的意思是进去。这漩涡不知多深,磕磕碰碰,岂还有命在!还没等叶清明反应过来,他拎走黑猫,身影一闪,已经不见了。后面妖鬼眼看着就要过来,阴惨惨的水里四处是狰狞恐怖的面容。叶清明心里涌起被落下的恐惧,一咬牙,抱住头脸膝盖,松开岩石,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头扎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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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墓。
斗室里黯沉沉,大伙儿默默对坐,都不言语。戚慎微的留音给大家打击太大了,尤其是戚灵枢,从刚刚到现在,一句话儿也没说。从昨晚下禁地开始,大伙儿就一直没睡觉,戚灵枢吐过血,戚隐和云知都受了些伤,就算当真要杀戚慎微,也必须先修整一番。
方辛萧睡着了,戚隐躺在地上,闭着眼也想眯一会儿,可听着外头妖怪挪来挪去的细细声响,一丁点儿也睡不着。
心里钝钝地疼,以前在姚家遭了委屈,心里难过的时候他就爱遛弯。从东街走到西街,一路的铺子看过去,一路的摊子晃过去。他看别人家刮剌刮剌的招子,看垂髫小童追打流浪狗,杏花飞过高高低低的马头墙,巷口人家卖馄饨,烟火烧着大锅炉。喧嚣人间,熙熙攘攘,他揣着袖子,默默地旁观。一路走,蹭蹬着晃悠到河沿,两三艘乌篷船钻出涵洞,他喜欢蹲在河边的青砖石上,一个接一个打水漂。一个人待到夕阳西下,殷红的晚霞落满吴塘,他心情好了,回家烧饭做菜。
胡思乱想了半天,戚隐睁开眼,一歪头,正瞧见戚灵枢。
他侧对着戚隐,眼睫低垂,迟重的金色映着他细瓷般的脸颊,戚隐看见一行泪水沿着他的脸庞慢慢流下来,从下巴滴落。
戚隐着实惊了一下,好半天才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个家伙正对着黑暗,默默地流泪。
说起来,这哥儿们只比戚隐大一岁罢了。他总是摆着一副冷脸,又总被别人叫小师叔,戚隐总下意识觉得他是长辈。戚隐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应该装作没看见还是去安慰安慰人家。想了半天,瞥眼瞧见闭目养神的云知,悄没声地挪过去,用力踹了他一脚。
云知抬头看他,他朝戚灵枢那边抬了抬下巴颏儿。
云知也瞧见戚灵枢在流泪了,露出头疼的表情,推了推戚隐,小声道:“你去,安慰安慰你师哥。”
“我不会,你不是惯会哄人么?你去。”戚隐推他。
“我只会哄姑娘。”云知说。
“那你就把他当姑娘哄!”
戚隐又用劲儿踹了一脚云知,这次用了十分力气,直把他蹬了过去。
云知一头撞在戚灵枢身上,心里暗骂戚隐,捂着头抬起眼来,正对上戚灵枢冷若冰霜的眼睛,还有眼角那一点儿未干的泪痕。这家伙,成日什么话儿直往心里憋,迟早得憋出病来。也罢,谁让他云知最年长,是不折不扣的大哥哥呢?云知盘腿坐在他身边,换上一副笑脸,道:“一个人待着怪闷的,小师叔,陪我聊会儿天呗。”
云知已经做好了被他拒绝的打算,要是被拒绝,他就只好死皮赖脸往上凑了,反正要把人哄舒坦才行。谁知戚灵枢默了默,轻声问道:“云知,为何你总是这般……”
他顿了许久没说出词儿来,云知很有自知之明地接了话儿,“欠扁么?”
戚灵枢看了他一眼,道:“平静。”他迟疑着问,“你好像……从来不会不高兴。”
“哦,”云知笑了,道,“跟我说话不必客气,你是想说没心没肺对不对?”
戚灵枢沉默了,静静瞧着他。云知一哽,他开个玩笑罢了,这厮竟然还默认了。
“好吧,”云知揣起袖子,“其实很简单,我长你们几岁,加上命不大好,经历的事情比你们多那么一些些,所以自然看得比较开咯。人生嘛,不是正在吃苦,就是将要吃苦。你碰见的坎,无论是跳着过,还是躺着过,总得过去。过得时候难,等将来回过头一瞧,嗨,也就这样,没什么大不了的。”
云知和戚灵枢一样,都是孤儿,自小在仙山长大。戚灵枢知道清式掌门待他视若己出,悉心栽培,虽然结果差强人意了些,长成了一株不着四六的歪苗儿。但若论经历,他俩差不了多少,无非练剑念经罢了。他口中多经历的事情,只有他进凤还以前的那一件了。戚灵枢锁着眉心,犹豫着要不要问出口。云知却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展眉一笑,道:“那件事儿是我的悲伤往事,我平日可不跟人提,看在咱俩同穿一条开裆裤的份儿上,今日便说与你听听。”他朝那边竖着耳朵的戚隐挑眉,“黑仔,要不要听个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