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家医院?”高建峰问,“她说了吗?”
“三院,我听见一句,好像是在三院。”
高建峰跟大爷道声谢,转身急匆匆地跳上一辆出租车,赶去了医院。
此时手术已经结束,麻药劲还没过去,王宁依然在昏睡。人虽然无碍,但到底开了腹腔,脸上血色褪去,显得有几分苍白病态,杜洁看得又是泪流不止,夏天只好先陪着她,想着等王宁醒了,再把她送回家去。
杜洁不知是急晕了,还是平时在家主要都靠儿子照顾,眼见王宁住院,她除了钱却是什么东西都没带,夏天粗略估算一下,觉得好歹应该放几瓶水在chuáng头,等过两天排气能吃流食了,起码还得再备个饭盒好打点米汤来喝。
正打算出去买,一转头,却见高建峰拎着一袋子东西进门来了。
俩人谁都没料到对方会出现在视野内,高建峰估摸夏天已经走了,夏天则以为高建峰今天不会来,于是这个照面,打得双方都有那么点错愕,顿了几秒,还是高建峰先冲夏天点头打了招呼。
之后,也就没夏天说话的机会了。杜洁一见高建峰,仿佛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拉着他絮絮叨叨没完,车轱辘话来回地说,大意无非是王宁那会疼得满chuáng打滚,可把她给吓坏了。
高建峰一直低声安抚,病房里条件有限,每张chuáng也就配备一把椅子,杜洁坐着,高建峰就只能蹲在她面前,倒是极具耐心地听着那些颇为神经质的叙述。
身上怎么全湿了?夏天在对面皱眉看着他,顺势往窗外瞟一眼,发觉停了的雨这会儿又下起来了,还大有连绵不断的趋势。高建峰拎着的袋子里,正好装着他刚才想买的东西,还有几条毛巾,一个小脸盆——可见高同学是相当了解杜洁的,知道当妈的不靠谱,病人这是两眼一抹黑啥啥都没有。
也难为高建峰了,他根本不知道王宁什么qg况,只能先去急诊一通寻摸,之后又赶到住院部,一层层挨个护士站的问,好容易在外科病房查到王宁的名字,又得知只是急xg阑尾炎,那吊了一路的心才总算平稳地落回腔子里,跟着他就想到这些细节,索xg又下楼,一股脑全买齐了回来。
夏天一直盯着他袖子上的水珠,尽管知道这人身体倍棒,心里还是觉得不大是滋味,听见高建峰问杜洁饿了没,夏天gān脆自告奋勇,说下楼去买点吃的上来。
“等等。”高建峰出声叫住他,从兜里掏出个折叠雨伞递了过去。
夏天看见那伞,一时更觉得窝屈,有伞不知道打,非弄得自己一身láng狈?他只觉得自己再待下去,得忍不住冲高同学翻白眼竖中指了,于是二话不说粗鲁地夺过伞,转身快步出了病房。
没走两步,高建峰就又追了出来。
夏天刚听他说一声“嗳”,立刻转头附送一记憋了好久的白眼,没好气地说:“你要是给我饭钱来的那还是别说话了,趁我发火前麻溜回去,信不信我等会在你饭里下泻药?”
高建峰抬着一只胳膊,撑在门框上,下颌微微一动,冲他笑了下:“信……不过我是来告诉你,别买咱俩的,等会我请你吃饭。”
这倒……挺像句人话了,夏天怔愣一秒,也就没绷住,轻轻地笑了笑。
医院晚上不许留人,王宁的病qg程度也不需要有陪chuáng,在护士第三次不耐烦地轰人开始之后,高建峰终于把杜洁给连拉带劝地弄走了。
三个人打了辆车,高建峰一直把杜洁送到家,夏天则留在车上当质押物,没跟着下去。
等都安顿好,高建峰嘱咐两句准备撤,杜洁忽然想起来今天带的钱不够,她只付了手术费,住院押金还是夏天出的,忙不迭就要找钱让高建峰拿给夏天。
高建峰忙按住她:“别找了,过两天我们去看王宁,您再给他就行了,没事,不差这两天。杜姨我先走了,车还等着呢。”
他一溜烟蹿出门,杜洁哪能追得上。上了车,他半个身子又都被淋透了,夏天这回非常有先见之明的抽出两张纸巾递给他,没说话。
出租车往学校方向开,因为下雨的缘故,路上行人和车都不多,街面上很安静,车里也没动静,除了雨刷器隔半分钟固定一响,也就能听见两个人清浅的呼吸声音了。
夏天本来攒着一肚子话,在脑子里排兵布阵了一会,他自觉是个有重点的人,做事讲究章法,譬如问话吧,直截了当地问“你今天gān嘛去了”,会显得特别急躁,有种质问感;如果说“你今天为什么没来”,口吻又好像有点像教导主任训话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