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财愤愤骂了老枣树一声,远远瞧见自家儿子像只落水狗一样回来了,全然不如往日里回来的意气风发。他暗道不妙,看着像是出事了。
果不其然,张釉支支吾吾的说出了事情的始末,张大财顿觉着五雷轰顶,两眼发黑,连腿上的伤都给忘了,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一张风餐露宿晒黢黑的老脸气的发抖:“这是做的什么孽!”
张釉打小就挺争气,爹娘都以他为荣,平日里都是被惯着,还是头一次遭张大财责骂,现下心头不是滋味,可是更怕张大财不管他,当即给跪了下去,哭喊着:“爹,我知道错了,你一定要帮孩儿啊,否则我就要被送进官府了。”
“赶紧起来,还嫌不够丢人,怕村民们听不见嘛!”张大财到底是在外跑过几十年,纵使心中翻江倒海,却也强行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糊涂啊,打小眼明心亮,咋就往这些事儿上栽!”
“那带我的主账先生诱使我这样做的,当时他说做几笔就收手,醉霄楼账目流通大,定然不会被发觉,他威胁我若是不跟他一同做便想法子让老爷把我赶出去,那时我也无计可施,只能应下了。”
哪知后头有钱使着确实爽快,就是在让他处处吃瘪的杨晔面前也能耀武扬威,尝到了甜头之后哪里愿意轻易收手。他上月其实也害怕,明里暗里想要主账不做了,可是主账说他马上院试,得花钱去打点关系,最是花钱的时候,等过了这阵子,到时候他院试稳了,成了秀才以后,身份地位有了不说,就算东窗事发老爷也得顾忌他的身份。
他就是受了主账的哄骗,把事情一拖再拖,没成想事情竟然在这节骨眼儿上被发现,真真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后头的话他没敢说出来。
“事情已经这样了,现下是赶紧想办法筹钱。”
家里兵分三路,张釉的娘回娘家借钱,张大财去上工的地方借,张釉则动用自己的人脉去借。
张釉不敢在县城里瞎晃悠,收拾的很是不起眼的去找往日混一起的公子哥儿,不敢走正门,还悄悄的去了后门,然而往日里一起喝茶取乐时这些公子哥儿与他称兄道弟,现下出了事情别说愿意借钱帮他,就是连家门都不让进,径直让家里的仆人把他赶了出去。
他既觉得心寒又觉得颜面扫地,最后只得带着玉佩往当铺里去,谁知道又当头受了一击,玉佩成色差,根本不值几个钱,当铺的老板打发了几十文钱就把玉佩收了,几十文钱还不够请公子哥儿们喝一盏好茶。
忙活了一趟,最后竟然只凑了几十文钱,一时间他怒火心结,走在街上也是昏昏沉沉的。
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云街,瞧见了杨家的福禧斋,客来客往,好不热闹,自打听说杨家开了糕点铺子以后,他没少同身边的人诋毁杨家的铺子,没成想自己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撼动杨家的生意,眼见人日子过得越发红火,他却潦倒至此,一种巨大的落败感袭击而来,他从来不想承认自己不如杨晔,现下知道是自己不如了。
他想着这一路来的起伏,心中十分气恨,若不是杨晔存在,他怎么会剑走偏锋,一时间脑子发昏,他竟然冲进了福禧斋里。
“你这人不是有病吧。”铺子里的客人被撞到,冲着张釉骂咧。
正在柜台前收钱的杨晔看见突然跑进来的张釉,道:“张兄要来点什么?”
“别在这里装的若无其事,你早就想看我笑话了吧!我有今天全赖你,若不是你总与我攀比争锋,我又怎么会走上今天这条路。”
杨晔冷笑出声:“我说张童生,你莫要受了刺激在这儿发疯耽搁我做生意,和你攀比,你有什么值得我跟你攀比的?你有的我哪样没有?”
“这人不是同我们一起院试的考生吗,考试那日就在我旁边的考棚,身为读书人跑到人铺子里来撒泼,实在是有辱斯文啊。”
“看着怪眼熟的,诶,这不是今朝醉霄楼被赶出来的账房嘛,听说做了假账!”
“嘿,我上午在醉霄楼吃菜,就是他,瞧的真真儿的。”
“还读书人,呸,简直丢了读书人的脸面!”
铺子里一下子闹腾起来,张釉缩了缩脖子,赶紧推开人逃了出去。
杨晔道:“大家别见怪,这人和我是同乡,现在受了刺激,脑子不灵醒。”
“和这样的人是同乡也真够倒霉的。”
客人们纷纷应和道。
阿喜担忧的到杨晔跟前去:“他、他会不会再来找麻烦啊?”
“放心吧,他现在自顾不暇,不会再来了,若是再来我可不会像今天这么客气了。”
三日后院试第二场,进考场的程序和之前无异,只是学政在宣读考试纪律时比上次多说几句,有考生被取消了考试资格,并且永不能再考,以此警示考试科考的纪律,考场肃静,大家不敢说话,但是心里都在思量是哪个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