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鲽身边最常跟着的是两个女人,展逐颜进基地后常见的也是女人,旁侧时不时经过的几个男人,又与这些人透露出几分格格不入的劲头。他心下清明,面上却半点没表露,只跟着她走到第二间屋子里。
那是间会议室,室内正中陈着张u型长桌,四面墙壁用清漆刷了白墙,举目望去半点其他颜色都瞧不见,干净倒是干净,却也空落落地让人发慌,实在是个提审问询的好地方。
两人先后在桌子对面坐下。落座后马上便有人端着茶来奉上,送茶的人刚准备走,却又被展逐颜叫住:“不好意思,可以给我副纸牌吗?”
那人听了登时便走出门去,对面的骨鲽端茶的手顿了顿,又装作无事地低下头去,呷了一口茶水。
都是千年的狐狸,是试探是真话,都能瞧得出来。
不多时纸牌便被送了过来,不过换了个人。
展逐颜倒也没表露出异样,只自顾自地拆了牌盒,将所有牌一手抓在手里,就当着骨鲽的面洗了起来。
“堂嫂有什么事就直接问吧,小弟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展逐颜含笑看向她,眉眼温柔笑意浅淡,一副好说话好相与的模样。虽在说话,他手上洗牌的动作却半点没乱,宛如对弈之时内心飞快的盘算。
骨鲽并未迎合他的恭敬,只是交叉双手置于桌上,道:“展先生都把话撂这儿,那我也不卖关子直接问吧。展逢晚在哪?”
展逐颜眼皮子都没抬,施施然道:“骨鲽小姐找了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找到?”
“是你杀了他。”骨鲽身体前倾,与他隔着桌子相对,一双丹凤眼里曝出两道精光,直刺向对面的男人。
说实在话,骨鲽不刻意卖弄风骚时其实是个长得还不错的女人,轮廓深邃立体,身材火辣性感,风情却不色情,维持在一个特有的度里。很多人第一眼看她时,总会把她当成若有若无胸大无脑的花瓶角色,可所谓的浮夸外在也只是她的一层伪装而已。就像浪荡于温斐,和善于展逐颜。
“我没有。”展逐颜摇了摇头,那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好像这是真的一样:“展家的档案里头,说他是飞船失事……”
“展家能居于四大之首,绝大部分原因是来自于轻重工业的支持,当日展逢晚驾驶的飞船就出自于他手下的核心团队,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出事?”骨鲽的目光一直锁定在展逐颜身上,很多被诘问的人在这种接连不断的问话里会自行乱了阵脚,可面前的男人却像是一处深渊,任她丢下再多石子,也一点回应都听不到。
“他死了你是最大受益者,而且我查探过展逢晚当初的航线,附近有坍塌黑洞的踪迹,只要你想,大可从另一个星域跃迁到他身边,进行刺杀。”骨鲽说到这里,始才觉得扳回了几分局面,慢悠悠地端起茶杯来,吹开浮叶喝了一口。她其实并不喜欢这样苦涩的饮品,不过为了迎合展逐颜的口味,还是让人上了这个。
展逐颜闻言也只是笑笑,单薄的纸片如刀般在他指缝间游走,又或者换了真刀来,也只能沦落为他掌心里的玩具。
“我已经说了,我不知道他在哪……”展逐颜话刚说到一半,就被骨鲽强行打断:“展逐颜,我有话就直说了吧,说出来你还能有一线生机,死鸭子嘴硬的话,不止你,还有你那位视若珍宝的爱人,都走不出这张门。”
“你都断定是我做的了,那我究竟做没做也都不重要了。不过你说了这么多,也该轮到我问你一些事了。”展逐颜双手一合,一副纸牌全被他收入掌中,宛如开刃的宝刀收入鞘中,隐匿光华蓄势待发:“在钟楼里刺杀我们的那伙人,是不是你带来的?”
“不是。”骨鲽回答得很快,显然早就猜到他会有此一问,早就打好了腹稿。
“第二个问题,我们逃亡时围攻我们的两伙人马里头,有没有你的部下。如果有,另一伙代表着谁的利益?”
“有。另一伙你应该并不陌生吧,被你一手端掉的阿尔伯德家族,他们现在可是对你恨得狠呢。”骨鲽含笑看他,眼里十足的嘲讽。
展逐颜抬手将茶杯端起,连叶带水咕噜噜一饮而尽。他腰杆笔直坐姿端正,抬手放手的动作潇洒自若,好像他饮的不是茶而是上等的墨,振袖一挥便是半壁江山。
“乌合之众,狗急跳墙。”他吐出这八个字以后便不再追问这个话题,转向骨鲽的方向继续看她:“我的确知道展逢晚在哪,事实上他根本没死,只是被我限制自由关了起来。”
“那失事时的那具残躯?”纵然早已有了这样的猜测,听到展逐颜承认时,她还是忍不住自眼底泛上来三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