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约定,入夜,宾客散尽,林荣悦会在自家后院为陈宇留一道门,这些年他想知道的,她都会告诉他,只求在这场儿子的生日宴上假装彼此并不相熟。
陈宇答应了,所以苏俊良自然知道满家的后门是开着的,他要是想进去神不知鬼不觉的干点什么事情,再方便不过。
这个计划来的过于草率,却也目的清晰明确,他想利用医生的专业所长神不知鬼不觉的给满清华弄点药水,只要对方在床上躺那么一段时间,城市中心的那片地就是他的。
然而,等他打着临时从街边买的火机,想要生涩地给自己点一支烟的时候,仓库的门突然开了。
于是,那一支夹在手中的烟始终也没有点燃,同时不慎掉落了那枚油绿色的打火机。
是他的儿子,那个虽然年纪不大,但已经很有主意的小苏朗点醒了他,让他突然有了一个比下药更彻底,更简便的方法。
看着小苏朗在一堆烟花爆竹中,犹豫了半天才捡了一支最不起眼的,苏俊良在心里暗骂这个小子成不了大事。
雨大了又小,小了又大,那个稚嫩的孩童捡了他的火机,抱着一枚烟花用衣服挡着引线,在淅淅沥沥的雨水里站了许久。
与此同时,苏俊良就一直躲在角落里看他的儿子到底能干出些什么。
终于,稚嫩的小手滑动火机的滚轮,终于在回廊的台阶上点燃了那一枚烟花。
而那个狠心到在仓库里躲了整个晚宴的小子却连欣赏这烟花的胆量都没有,一猛子扎向后门,转眼间跑得没影没踪。
陈宇再返回满家赴约的时候,满家已经在烧焦的气味中变成了废墟。
最终,他再也没有见到那个他心心念念的女孩儿,临了他也没能知道八年前她突然消失的理由。
“这么说,我爸爸,苏俊良他原本是第一个看到火的人,他完全可以灭了火救人,可是他没有?!”苏朗跌坐在枯草地上,迎着冬季凛冽的风看陈宇。
陈宇满身酒气,似醉非醉,似乎陷入了追思昔日初恋情人的回忆里。
“他让那火着着,杀了那么多人,其中还有你最爱的女人,你怎么能就这么算了?”苏朗看陈宇不答话,抬手揪住了对方的衣领。
“我……”陈宇叹了口气,涣散的眼神飘向远方,他慢慢悠悠地敞开自己原本就穿得不是很规整的衣服,说,“你看我这一身的疤痕,你以为真是像我之前对你吹嘘的,是和人打架得来的吗?告诉你吧,不是,是我小时候,在福利院里,被那里的人虐待的。他们不给我们吃喝,大冬天让我们光着身子在雪地里跑以供她们取乐,洗澡的时候只给冷水……那种非人的生活,我很惧怕。
“而那个时候,是你的爸爸,那个看着大火杀人的苏俊良给我包扎伤口,帮我扛受打骂,始终保护着我……
“在一个已经被烧死的女人和一个曾经救我性命的大哥中,我选择了后者而已。
“朗朗,我告诉过你,有些秘密还是不要知道的好,知道的越少越安全呢。”
苏朗从非常小的时候就很疑惑,他疑惑小舅和爸爸的关系。因为他们明明是姐夫和小舅子,私下里却总以兄弟相称,并且,陈宇似乎还很听苏俊良的话。
原来,跟自己和谭振一样,这两个人也是从小就认识的呢,并且,他们一起经历过不为人知的苦难。
“那么,谭振……不,那个小满又是怎么会出现在q城福利院的?”苏朗想到那一场大火中,唯一的幸存者,不免内心凄凉。
“满家老宅远离市区,周围又被树木掩映,我到的时候,虽然明火已经被雨水浇灭,但是消防和救护还没有到。于是,我想抓住那怕一丝的残存希望,冲进被烧成焦黑色的房屋里,看看还有没有人活着。
“结果,天无绝人之路,整个宅子都被烧了,唯有林荣悦儿子睡的房子完好无损。
“我凭借本能救了他,却不知道要带他去哪里,最后想到了远在q城的福利院。自从我从养父那里得到了些钱,就一直在为那里的孩子们改善生活。那是我能想到的最适合小朋友呆着的地方。
“那一晚苏家也发生了不少事,你妈妈听说你先回了苏家,可是家里并没有你,然后又出去找,半路上就听人说满家发生了火灾,于是就以为是她的疏忽让你丢了,说不上已经葬身火海……
“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妈妈……你妈妈的神经就开始不正常了。”
“你是说,因为我的缘故,她才疯的?”苏朗问。
陈宇点头又摇头:“怎么说呢,也不全是。在那之前,你妈妈就已经变得郁郁寡欢。她是怀着对美好爱情的憧憬和你爸爸结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