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文遥松了一口气,偷偷打量齐太傅的样子。

难得那么近,他把昨天注意到的细节全部确认了一遍,还看清齐太傅眼里的红血丝和面上的皱纹。齐太傅四十多岁,年纪不算大,却有一种苍老的神态。两眼没什么神采,说话没什么气力,被风一吹,干瘦的身体会跟着晃晃,说完了话便低下头做出卑微的姿态,完全没有读书人的傲骨。

齐文遥想起了杏雨说过的话,觉着齐太傅的身上处处是那一场可怕劫难留下的痕迹。

一年前,老婆、儿子和女儿在一夕之间离开,谁能受得了。

他定定盯着看,齐太傅也会有所察觉。

齐太傅抬起头看向他,愣了一愣,宛如死水的眼睛里终于出现了些许波澜。

齐文遥慌忙避开了。

“灾民怎么样了。”符弈辰适时问了一句。

齐太傅精神不好但还是留有趋利避害的警觉,并不愿意得罪景王,“都不错。王爷请看……”

附近的灾民,齐太傅熟悉,甚至懂得大多人从哪里来。报告不是这一餐吃饱、伤口治愈的表面话,齐太傅把自己从灾民那儿打听到的都告诉了符弈辰,这个人的家乡在哪里,那个人逃亡路上有什么艰难,一一说清。

救灾是一件复杂的事,里头总有难以言说的问题。比如,官府想要灾民回原籍,灾民好不容易逃来了这么个安安稳稳的地方,不愿意配合。皇都再大也容不下那么多灾民,官府不能由着他们赖皮,出了一些人马抓捕,灾民们躲来躲去又添了新伤,落入了另一个无谓的灾难里。

有的灾民确实该回去,有的灾民回去真的只有死路一条。齐太傅要做的就是帮那些不得己的人说说话,也就是这时会有一点点干劲,坚毅的眼神里依稀有当年的影子。

齐文遥不知道齐太傅当年是怎么样的。他如大部分的老百姓一样,不明白齐太傅明明与得势的太子站一边,怎么就落了个凄惨悲凉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