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说话的族老气得发抖,他沉声道:“正修,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几个想着你们分了家,那契书下得荒唐,你里正叔没帮你们什么,我们几个老家伙想帮手里头也没什么家底儿,就想着额外的为你们办点事儿,如今看来,这好心都喂了狗肚子里去了?!”
几人都是一副大义凛然到要拍案而起的愤怒,这让傅居言实在是有些好笑,话说得比唱的好听,村子里头富裕人家就那么几家,里正叔家里是比较好过的,在村子里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富户,人家也不藏着捏着,将什么帐都摊出来摆得明明白白的,很是坦荡。但这几个,那家里房子二十年前盖的现在搬出来也在村子里排的到号。搁这里哭穷就算了,还明里暗里踩低里正,他对这几个的感观实在是说不上好了。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里正哪里会坐视不管,对那族老说道:“那你这又是说的什么话?人家爹娘去了想留着这份传下来的名姓敬份孝心,怎么到了你们这里跟不识好歹一样?葛于,你不要太过分了!”
他和这几个不和由来已久,当年他在族里算不上什么能说的上话的人,嫡亲的父母祖辈去得早,少时的生活颇有些困苦,却因为自身有些学识本领任了里正,族里的那些族老明面上祝福,但心里未尝不会觉得不是滋味儿。这也是为什么他愿意时不时照顾着葛正修,于平家里出事之后也依然让他娶了自家哥儿的原因,人世飘零,行善乐施,并不是什么坏事。
小小的亭子中原先轻松的气氛不再,只听里面不时传来斥责、争吵的声音,“傅姓小哥儿!莫要太过无礼了!你只是那孩子的婶娘,不是他亲娘!你若不愿入族谱,那孩子如何怎么也由你定夺?”
“当是如此!不是我说,既你执意不入葛家门,也不应该拿这样的借口来说事,你一个哥儿家,不嫁人难不成还想读课科考才罢?葛正书那样的好天分,可不是说有就有的!”
“罢,你如今不愿,我们也不做那威逼之人,若你日后有悔,哼……”
“居言,正修,别听这几个老家伙的,你里正叔虽然在族里说不上什么话,这点小事还是能办到的,莫说不如族谱,就是把正修的名姓拿出来,也不过一二句话!这族谱难入,但出来,可就简单多了。”
几个族老身上一抖,万万没想到里正竟如此不要脸!葛正修一旦不再是葛氏人,这些人就彻底和葛氏没关系了!
而听闻此话的葛正修眼神有一瞬间亮了亮,把几个族老吓到了,生怕他说出什么要脱离葛氏的话,毕竟再如何自信心膨胀,葛氏一族从来没有给过这个男子半点庇佑的事实他们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于是再不敢说什么重话。
于是气氛再次陷入僵点,几位族老怀着美好期望而来,如今一事不成,要这样走出这间院子,实在有些不甘。
而傅居言他们也无话可说,一句话拒绝了干脆,并不想再苦缠这个问题。
正在众人不知如何的时候,于平不知打哪走了过来,他两步迈上亭子前的台阶,一向温和的脸上带了兴奋的神色,上来气没喘匀就道:“居言,你快去外面看看!街头那两辆马车,模糊听着好像在问你家的位置,那轿子上标识我看着像是碧铂轩和绝坊的!”
傅居言和葛正修两个一听,也顾不得这边了,葛正修起身要和傅居言一起去,想起什么又转身道:“几位族叔,我们这里有点事情,怕一时忙不过来,您几个拿了厅里的回礼再回,小子就不送了。里正叔,烦忙看顾一下。”
里正心头也是一惊,没想到傅居言他们能有这么大的面子,能劳动那些大人物,看样子,这还不是他们请来的,是人家自己亲来的,这要是真是来找居言他们的,可不得了啊!听见葛正修托付,连忙应了:“这边你们不用担心,贵客初次来访,怕是找不到这里,你们快去迎一下。”
两人连忙出门了,于平也紧随其后。
几位被晾在亭子里的族老脸色尤其不好看,自尊心被葛正修他们甩什么不重要的东西一样的态度撕得粉碎,但也自知自己身份比不上那些县上的大人物,只能愤怒拂袖走人,离开之前自然没忘了那点回礼。
还说什么和人没关系!这都被人找到家门来了,当他们眼瞎人傻吗!?
而出了门的傅居言两个向前拐进离家最近的那条街,果然看到两辆马车停在那里,深素色的轿子毫不起眼,但矫健俊美精神抖擞的两匹马威风凛凛站在那里,却能让人知道能坐得起它们的人身份绝对不凡。
对于这些乡野村夫来说,县上掌一店且鼎鼎有名人人耳熟能详的老板,自然是不可高攀的大人物了。亏得这边地理位置偏,这轿子停了一会儿也没多少人发现,但发现的人莫不被那些小厮身上的高高在上的气势震慑,只远远看着并不敢上前来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