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观地思考,他应该连接触吉他的途径都没有吧。
少年似乎是从他震惊的眼神里看出了他的内心想法,轻轻扬眉,跟他解释,
“我跟你说过的,那个送我衣服的哥哥,是他当时教我弹的吉他,他还把他的吉他送给我了,你等一会儿。”
少年站起身,往后边的屋内走去,
“我去拿来。”
……摄像大叔几乎是全懵的状态。
他觉得霍星朝这个小孩实在是太神奇了,压根就不能用看一般贫困山区儿童的眼光看他。
不,应该是压根就不能用看一般中学生的眼光看他。
明明身处贫穷匮乏的地区,而在这样一个贫穷匮乏的地区,他的生活条件依然只能算是中下,照理说是不应该有机会接触这些东西。
但这几天了解下来,他发现,霍星朝的知识面已经远远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他懂曲谱,会画一点素描,甚至还会编头发,昨天霍母回来,知道自己要上镜,就想打扮的好看一点,霍星朝就会给她编了一个鱼骨辫,好看又精致,把一旁摄影师的眼睛都差点给吓出来了。
然后现在,他又告诉自己,他会弹吉他。
这家伙是哆啦a梦的口袋吗?
霍家屋子很小,所以没一会儿,霍星朝就拿着一把民谣吉他走了出来,看的出来,那把吉他确实有些年头了,不过应该是被保护的很好,一眼望去只有岁月感,没有老旧感。
摄影师盯了那把吉他一会儿,到底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星朝啊,你和那些支教的大哥哥大姐姐们关系很好吗?他们好像留给了你很多东西。”
“嗯,所以我很谢谢他们。”
少年抬起头,淡淡弯起唇角,声音又缓又认真,
“他们全部都是很好很好的老师。”
霍星朝知道,他们是没有工资的,愿意来,就是一种善意。
老实讲,他们上课上的并不算太好,就连霍星朝上台也能讲出这个水平。但是他们教会了学生们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要对外面有向往,有渴望,有一定要出去看看的执着和勇气。
他轻轻拂了拂吉他上的弦,发出叮叮咚咚的乐声,
“初一和初二的时候,每年寒暑假,都会有支教的老师过来,他们会说很多外面的事情,有一个姐姐是美术系的大学生,我跟她学了两个月的素描,最后她把她那盒画笔还有素描纸全部都送给我了。
“还有一个大哥哥,他是学物理的,但是他说他以后想当造型师,编头发就是他教我的。”
“还有一个学德语的姐姐,会说很多德语,也很喜欢拍照,她说怀乡的风景,是她看过最美丽的风景之一。走之前,她送了我一个拍立得和一本书,那本书的名字叫《钢铁是怎么炼成的》,你看过吗?”
“看过。”
跟拍摄像笑了笑,“看来这些支教的老师们都很喜欢你。”
“我觉得,大概是因为我很爱说话吧。”
……什么东西,什么叫你很爱说话?
摄影师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幻听了。
“我真的很爱说话。那时候。”
霍星朝垂眸看着手里的吉他,神情静谧,
“我那个时候,下课的时候,或者晚自修的时候,就喜欢跑到办公室跟他们说话。他们知道很多老师都不知道的事情,我觉得很新鲜,就一直问一直问,经常在办公室就呆一个晚上,然后再开始写作业。”
“我以前,上小学的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够在镇上买一栋房子,吃穿不愁,再买一台电视机,那就是我心里最厉害的人了。但是后来我发现,其实怀乡很小很小,外面还有很多地方值得你去。不仅仅是北京天安门。”
“教我弹吉他的那个哥哥,他在北京最好的大学上学,自己组建了一个乐队,他们还去非洲表演过,他说他为了写歌,曾经站在东非大裂谷中间的桥上找灵感,夕阳垂下来,会让你觉得这个世界其实那么的壮丽辽阔,你必须得去外面看一看。”
“我的梦想,就是像他一样,上最好的大学,然后去世界上的各个地方唱歌。”
摄影师沉默了一下,望着他沉静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