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江新停感到桌下的鞋尖被程思稷顶到,西裤的棱角轻轻蹭过他光裸的脚腕。
江新停笑意消失,猛地收腿,动作太大以至于带动椅子向后移动一寸,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抱歉,空间有限。”程思稷将对方的惊慌失措尽收眼底,又提出富有建设性的整改意见,“我觉得,食堂的外包可以换一下,这里的桌椅太矮,也该换换。”
江新停听程思稷指点江山,皱了皱眉,停下筷子:“你到底来干什么?”
咀嚼山药发出脆响:“买下这里。”
“程思稷!”江新停罕见地喊他全名,对他的插手表示不满。
程思稷提起眼皮,语调降几度:“顺便换掉梁溪。”
江新停瞬间哑然,他不敢也不想为梁溪多言,不知为什么,在程思稷面前,他总处于一种心虚的状态。或许是因为当年离婚是他先开的口,又或是销声匿迹这三年,更可能是他不确定程思稷的心思与感情。
程思稷吃饭快,是多年工作时用餐养成的陋习,几分钟迅速吃完,靠进椅子里剥橘子,顺便好整以暇地看江新停吃。
腮里挤得很满,鼓囊出来,跟十岁吃虾时候的吃相,没有本质区别。
江新停被看得烦躁,头又埋下去一些,躲在碗沿后面像只鸵鸟,下意识也加快速度。
空气里弥散开清新的柑橘皮的气味,在江新停吃完的时候,一枚被剥得很干净的橘子放进江新停餐盘中还空着的一格里。上面的经络去得很干净,每一瓣都透着明亮的橙色。
一顿饭很快结束,面对残羹冷炙,程思稷主动站起身收拾餐盘,江新停愣了愣拔腿跟上。
倒菜时手指沾上油花,好在西装搭在臂弯上,衬衫的衣袖卷至小臂,幸免于难,否则干洗费用又要增加。江新停吁一口气,不打算再让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程总干活,又好意提醒训练室旁边有洗手间。
程思稷拒绝:“去你宿舍看看,顺便洗个手。”
“宿舍有什么好看?”江新停提高音量。
“投资前的考察。”程思稷说,“很有必要。”
有钱是真的可以为所欲为,江新停摁捺住脾气,乖乖带路。不时有队友三三两两错身而过打几句招呼,将他开口同程思稷说话的勇气都打散,又似乎说什么都不合适。一时无话,过分的沉默使人忐忑。
行至半途,江新停抿了抿下唇,迟疑着寒暄:“爸妈……”
刚开口两个字就尴尬,齿尖将下唇咬得惨白,又重新组织语言:“你爸妈,最近身体还好吧?”
程思稷没想到他会问起他父母,沉默三秒,再开口,尾音带叹息。
“小麒,你太善良了。”
程秉游与沈绣待江新停不算好。事实上,从一开始他们就不同意这段婚姻。也因此,程思稷没能给江新停一个体面的婚礼,领完证后江新停就直接搬进了程思稷的家,像是名不正言不顺的情人。
这在程思稷心底,一直是一个疮疤,隐而不发。
但江新停从未抱怨。甚至在婚后,尽职尽责地提醒他父母的生日、家宴的日期,以及时常回家吃饭。
“他们很好。”程思稷最后还是回答。
“好”到还是时常在家里说江新停忘恩负义,在程思稷最难的时候跑得远远的;“好”到细数江新停离开后,程思稷又回到正轨,不再跟他们顶嘴,不再背着他们做一些出格的投资。
他们很满意没有江新停的日子,只有程思稷不是。
他又回到如死水一般的生活,全部的生动都随江新停的离开而死亡。他不是不顶嘴,而是无话可说。
但程思稷没有说这些,在婚姻中他已经熟稔且擅长,在父母和江新停中间周旋,对一方只说另一方的好话。但事实证明,仍然无效。
他跟着江新停在一扇门前驻足。
不得不说,宿舍区域被划分得很好,每一扇门都被漆上单独的颜色,江新停的宿舍在603,一扇橙色的门,非常亮眼。
程思稷看到江新停面露难色,再次将支起的手指在眼下摆了摆,以示自己洗手的迫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