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诺一事,对于有些人来说,大抵十分轻松的,随口说说。你要真信了,你就是天字第一号的傻子。
阿姜来送早饭时,阮韶便吩咐明日就启程回国。阿姜苦苦哀求,说他身子弱,经受不足以旅途颠簸。可是阮韶去意已决。
阿姜又忐忑道:“一早,中山王府就送来了许多名贵药材,说是知道王爷您病了。”
阮韶冷笑:“送了就收下。我这就写一张谢函。”
到了次日,清晨城门一开,一列商队就开出了平城。阮韶躺在马车里补眠。短短两日,整个人就又瘦了一圈。受伤后好不容易才养回来的ròu,全都不见了。
马车平稳地行驶着,阮韶昏昏沉沉,没有听到后面追赶而来的马蹄声。忽然之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侍卫匆匆将马车停了下来,竟然还听到了拔剑的声音。
阮韶不顾阿姜劝阻,拉开车门走了出去,眼前的景象让他吃了一惊。
只见他们的车队已经被一群持刀的骑兵团团包围住,为首的男人骑在一匹高大的黑马上,锦衣玉冠,俊美挺拔,气宇轩昂,正是刘琸!
“宁王一行怎么如此匆匆离城,可是有什么急事?”刘琸驱马来到阮韶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他,“王爷还在病中,就仓促赶路,万一病情加重了可如何是好?还是王爷这次来,探明了什么情报,知道本王老实地待在封地,这正急着回去向你的越帝主子汇报?”
阮韶面色如水地注视着他,听了这番话,他整个人也没有什么知觉了。其实想来,当年他那么讨厌刘琸,不就是因为这人说话恶毒,最会挖苦讽刺他?难听的话听得太多了,偶尔听他说几句甜言蜜语,便顿时找不到北,闹成如今这地步,真是耻ru。
现在这个刘琸,还是原本的那个刘琸。他该好好看清他,记住他这个样子,总不能被同一个人忽悠两次。
阮韶平静道:“王爷过虑了,小王这次微服过来,的确只是未来探望故人。无奈这位故人已经去世。小王伤心难过,引发了旧疾,便想早日回家。还请王爷不要为难我的下人,予以放行吧。”
刘琸冰冷地注视着他,嘴角浮着笑,道:“什么故人教宁王你如此难过?不如说来给我听听。”
阮韶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人就被一股力量捞了过去,只听周围一片呼喝之声,刀剑击鸣,他已经坐在了马背上,被刘琸一手禁锢在怀里。
双方侍卫打成一团,刘琸一夹马腹,良驹驮着两人跃出人群,直奔进了官道边的林子里。
阮韶没想到刘琸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又惊又怒。他大病未愈,身体还虚弱得很,别说挣扎,就连在马上稳住身子的力量都不够。幸好刘琸手臂有力地搂住他,将他按在怀中,胯下骏马飞驰,眨眼就跑出老远,将械斗的人马抛在脑后。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刘琸才让马停了下来。阮韶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就迫不及待地喘息咳嗽起来。刚才一路疾奔,凉风吸进了胸腔里,引发了早年中箭时患上的旧疾。这旧疾又牵引着身上还没好的心伤,胸口剧痛难受,喘咳不止。
刘琸抱着怀里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身躯,心里一惊,道:“你怎么了?”
阮韶艰难地从怀里摸出药瓶,手一滑,瓶子落入糙地中。刘琸抱着他跳下马,将他放在糙地上,摸到了药瓶。阮韶接过去,倒了两粒在嘴里。过了半晌,他脸色才好了些,咳嗽依旧,却没喘得那么凶了。
阮韶这才轻声道:“王爷,我是真的有病在身,经不住您折腾。还请您手下留情些吧。”
刘琸的手不住在他背上抚拍,给他顺气,手里摸到分明的脊梁骨。他心里莫名地恼怒,“你怎么搞成这样?难道越帝那厮虐待你,连饭都没让你吃饱?”
阮韶哼笑,“人要生病,天要下雨,有什么法子。就好比王爷,明知道我来找你是为了什么,却偏偏指鹿为马,说我来做探子。我能拿你怎么办?”
刘琸的脸色难看至极,“你还能指望我怎么样?这天下谁不知道你宁王是越帝的禁脔,连茶楼书坊、勾栏青楼之中,都流传着你们俩的那些事。说越帝为了你,可是连皇后都废了。宁王府已然成了皇帝行宫,而你更是公然住进了后宫,就只差母仪天下了。结果我就发现自己成了一个笑话。我在这里日日夜夜地等你,思念你。你却在那边和爱人甜蜜地过着好日子。阮韶,你还要我怎么样?”
刘琸每说一句,阮韶的脸就灰败一分。他深吸一口气,道:“我们先不说这事。我只问你,你当初对我说的那些话,是真心实意的,还是你对我无数个恶作剧中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