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嗝!啾啾……嗝!呜呜呜呜——”
今天的望月怀远楼像是闹鬼了。
一直有悲切的哭声在楼上传来。
若是什么声如洪钟的汉子在哭嚎,桃花落的弟子们只会在下边大吼一声“别吵了,回家哭去”。
然而现在听到这哭声,却惹人疼得紧。
几个好事的弟子循声而去,便见曲怀远一脸烦恼地坐在一张长椅上,而长椅下的地板上,坐着一只小兔子。
小兔子哭得好伤心呀,眼睛都要哭肿了,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那泪珠儿简直比小爪子还要大。
几只小仓鼠蹲在小兔子面前,正在伸爪吱吱叫着。
“吱!吱!吱!吱!”
弟子们还以为这些小仓鼠是在安慰小兔子,结果看着小兔子鼻尖不时冒出来的鼻涕泡,原来是在数小兔哭出了多少鼻涕泡啊!
“这是怎么了?谁欺负我们江雪师弟呀?”
师兄们走过来,脸上笑嘻嘻地,语气也很轻松,却开始在兜里寻摸着有没有糖果点心或是别的什么好玩的东西,好拿出来给这哭得都快喘不上气的小兔子了。
小兔子抬头看了一眼师兄们,又“啾嗝”了一声,颤颤巍巍地伸出小爪爪指着一旁的曲怀远。
曲怀远:……哎呀。
师兄们登时觉得不对了。
妙如师兄上前一步,对曲怀远说教。
“老师,您这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欺负小兔子啊?这不应该吧,还不快向江雪师弟道歉。”
曲怀远这事冤枉哦。
不久之前阵法时间到了,寒江雪就从那边回来了嘛。
曲怀远还以为和往常一样,寒江雪立马就回小院去练剑了。
可谁知出现在阵法里的那只小兔子,一直把脸贴在地上,曲怀远只能从那不停颤抖的身躯,和不时发出的“啾嗝”声,确定寒江雪是在哭。
“怎么哭啦?”曲怀远一出声。
小兔子就哭着跳起来,拉着曲怀远的袍角,指着阵法。
“老师!我还要回去……啾嗝,仙人刚说完了他的事,好伤心……啾、嗝,我都没好好抱抱他!”
曲怀远抬手挠了挠头:“你到底是要哭要打嗝还是要说话呀?之前已经说过了,这阵法只能用一个时辰呀。”
寒江雪平日里当然是好商量的乖小兔,可是这时候却不管了。
小兔子当即在地上打起滚来,哭声也越来越嘹亮。
曲怀远伸手捂着胸口,哎哟一声,默默关上门,坐回了椅子上。
规矩就是规矩,他也没办法呀。
等过了一会,小兔子又从门里出来,曲怀远以为已经好了,结果小兔子又坐在他脚边,继续“啾嗝”。
几只在曲怀远胡子上睡觉的小仓鼠都醒了,它们蹬蹬蹬走过去,先是吱吱安慰,后来发现没用,就开始从自己的嘴里掏东西。
小仓鼠的腮帮子里到底能藏多少东西呀,有灵珠,有瓜子,有拨浪鼓,还有师兄们意外丢失的课业!
但不管是什么,寒江雪都不想要,他实在太伤心了,不哭够根本起不来呀啾嗝!
绿水湘妃是在寒江雪一岁的时候,发现这只小兔子不只爱撒娇,还是个一哭就停不下来的主。
因为寒江雪太开朗,平日里总是笑嘻嘻的,好像常常都很高兴。
可是一旦真的伤心了,这小兔子能哭到睡着,再从梦里哭醒。
那“啾嗝啾嗝”的声音,实在是让人心疼。
现下这让人心疼的哭声引来了师兄们,曲怀远就挨说了。
“老师,您教了这么久的《道德经》,谦让二字竟不会么?”
妙如低下头,在曲怀远耳边轻声提点。
“您要抢了江雪师弟的胡萝卜还是什么,赶紧还人家。虽然江雪师弟十分特别非常之可爱,但您也别逗太过了。”
曲怀远抬手就给了那些凑热闹的弟子们一拐杖。
“去去去!根本不是那回事!你们少凑热闹,赶紧回去!”
师兄们挨了打,也不在意,照样嘻嘻哈哈。
“江雪师弟,今晚我那院里烤肉吃,想吃就来玩啊?”
“我那边今晚会做灯笼,改天拿到山下卖,你来的话给你做个小兔子灯笼!”
“记得来玩——”
……
师兄们发出了热情的邀请之后,又给小兔子留下几张手帕,这才离去。
曲怀远低头看了一眼小兔子,小兔子自己用手帕擦脸脸。
等寒江雪又抬起头时,曲怀远道。
“是不是我不让你回去,你就会一直哭呀?可是就算你回去了,也不一定能回到那个时间啊。”
寒江雪不作声,一脸“我就是要回去”的表情。
曲怀远叹息一声,将寒江雪拎起放在膝上。
“你不觉得奇怪吗?若你在过去真的与燕飞度有了别样情谊,为何你在霜天晓角见着他时,他却不记得你?”
寒江雪指着自己:“因为,因为我的脸和名字都不对呀……”
曲怀远仍是摇头:“因为当你学成,这阵法还有一个功效,就是抹去你过去存在的痕迹。”
曲怀远看见寒江雪一脸怔愣,正色道。
“不管过去你在桃花落见到多少人,与他们有过什么故事,不管是喜也好,悲也好,当你回来,阵法不再打开时,他们都会忘了你。”
“我已说过,我等不是四值功曹,没有掌时变天的能为,只是让你借了一寸光阴,最后是要还回去的。”
小兔子吸着鼻子,又打了一个哭嗝。
“老师,你不懂。”
曲怀远:???啊,我怎么不懂了。
曲怀远坐等小兔子的高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