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运气到了,寒江雪在路上见到了两只好似在歇脚的肥肥小山雀,立马喊了它们问路。
“啾咪啾咪啾咪?”——您二位好啊?请问桃花落是不是在附近啊?
“叽喳!”——对啊!
“啾啾咪?”——有什么路标吗?
“叽喳叽叽喳!”——用啥路标,一直往前走,看见有很多桃花的地方就是了!
……
一兔兔两雀雀进行了啾言喳语的交流,随后那两只小山雀像是有急事,便先行离开。
“叽喳叽喳叽!”——胖土豆!要回去吃饭啦!
“叽喳喳!”——知道啦!小番薯催什么催!
寒江雪挥着爪爪和它们说再见,就继续往前走了。
只是他到现在还不明白,“往前”这一词,有无限的可能。
往上走也是往前,往下走也是往前。
寒风萧萧,吹得寒江雪昏昏欲睡,可是既然快到了,那就要坚持下去!
翻过了又一个山头后,寒江雪脚下一滑,就这么咕噜噜地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等他再爬起来时,便呆愣地看着眼前的景色,连包袱都忘了捡。
在寒江雪这种没出过门的小兔眼里,桃花和白雪似乎不是同一个季节会出现的东西。
但现下那灿烂华美,仿佛王母妆盒倾倒,浅粉淡白,深红桃朱的胭脂色却铺满了那素白的冷雪。
一树又一树逆反着季节,在寒风中傲然而立的桃树自雪中而生,汲取着寒意霜冷,却生出那满树灼人的桃花。
寒江雪见过桃花,屠罗山上也有。
只是没有像眼前那桃林那般,每一树,每一枝,都像燃尽了生命一般,大朵大朵的桃花重重压在枝头,绸缎般的花枝就这样落在雪里,如同这雪山胸口处,徒然破出的一蓬心血。
寒江雪屏住呼吸,沿着桃林中的小路继续向前。
在不知绕过了几个弯后,终于见到了一座被青瓦白墙围起的庭院。
他站在院门外,虔诚地伸出一只爪爪叩门。
“屠罗山,寒江雪,前来桃花落拜师学艺,还请仙人一见!”
……
没有回音。
这是当然的,拜师学艺不是容易的事,寒江雪早有准备。
像桃花落这样的大派,说不得有许多规矩。
可寒江雪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三天。
他已经无师自通在院门前扎个小帐篷住下了,再等下去,也许还能自己开块田来种。
他这样虔诚,就算在小帐篷里冻得瑟瑟发抖,晚上的梦话也是“仙人,请您收我为徒吧!”
那仿佛永远都不会打开的院门,在三日后的夜里静悄悄地打开了。
一道人影走到了那小得可以忽略不计的帐篷前。
那人抬手将寒江雪从帐篷里拎出来,掌心的温暖让小兔子渐醒了。
寒江雪一睁眼,就见到了仙人。
红衣的仙人坐在庭院前的台阶上,血色的长衫倾洒一地与白雪相融。
他不束发,泼墨发丝披散在身后,垂眸望着寒江雪,明明是双堪称冶艳的眼睛,眼里却像透不出一丝光,只有风烟俱净的无边空寂。
自他出现,天上的月辉都要被掩尽了。
寒江雪想象过许多仙人的样子,无不是白发白胡,衣袂飘飘的老人。
可未曾想过,真正的仙人会是这般矜贵模样,如同凡间走马观花的王孙公子,动辄散尽千金,待那戏台长街热闹起来,却又从那灯华璀璨的万丈红尘中转身离去,只站在残香已断的佛祖供桌前,取下一朵优钵罗赏玩。
一时间四下俱静,风雪落停。
仙人低首垂问,声如弦歌:“你想要什么?”
寒江雪呆呆地望着仙人,过了好一会,才将幼年时就深存心中的梦想,小心翼翼地捧了出来。
“我想拜您为师。”
仙人看着寒江雪。眼前的小兔又小又轻,好似抵不住寒风一吹。现下却独自来到了这里,足足等了三天三夜。
只是……
“我不收徒。”
这四个字平平淡淡,语调也毫无起伏。
他像是在回答寒江雪,又像是在说着什么世间常理。
明明寒江雪还站在他眼前,在他眼里竟像是空无一物,显得这样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