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景宇进了抢救室,医生护士问贺青辰什么话,贺青辰都一概不答,他上身都没有穿衣服,裤子都还是半干的,站在急救室外面,嘴唇都是白的。
他身上一分钱都没有,跟护士借了电话,给邹云开打电话,邹云开那样的性子,理应是不会理会那些陌生的来电,但贺青辰拿出了他从未有过的毅力,连续拨了四十多通电话,而后邹云开终于接通了。
贺青辰听到邹云开声音的时候,心里才终于像是落下了一块重石,邹云开久听不到回声,有些厌烦似的问了声,“谁啊?”
贺青辰站在急救室门口,低着头打电话的模样看起来落拓又可怜,“是我。”
邹云开是认得他声音的,当然,两人关系都摆在哪里,说不上多亲热,邹云开就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贺青辰半边脸都在医院惨白的灯光下映的格外虚弱,“邹云开,借点钱给我。”
邹云开久久没有说话,贺青辰这样的人,哪里有低三下气的找人借钱过?还是找他邹云开?
邹云开没有回声,贺青辰反倒是有些急迫起来了,“你的车我回去了之后买了还给你,借点钱给我。”
他这话说的,已经有点央求的意味了。
邹云开这一回又是沉默,很久之后他才开口,“不用。”只是这两个字,就叫贺青辰浑身发冷。
“我以后再也不找你麻烦了,邹云开……”贺青辰话还没说完,邹云开就十分不适应的开口了,“我已经回北京了。”
贺青辰的头低了下去,他什么话都没有再说,就把电话挂了。
医院那个借贺青辰电话的护士接过贺青辰还回来的手机,看到那人眼眶居然有些发红。
贺青辰坐在急救室外面的椅子上,等到一个人从里面出来他就要问上一句,每个人说的话都不一样,第一个说情况不乐观,第二个说病人手术中,情况有好转的迹象,第三个摘下口罩的医生十分委婉的问贺青辰,什么时候把家里的亲人叫来一下,垫付一下医药费。
贺青辰这时才觉得自己年幼可笑。
手术终究做完了,贺青辰跟自己的老爹打了电话,他第一次低了头认了错,别的什么都不再需要了,他家里的人把一切都处理好了,给韩景宇做抢救的医生绝口不提钱的事,反而专注的去打听韩景宇的底细,贺青辰跟个木头人似的,听到别人殷勤的奉承他都无动于衷,只是一个劲儿的反复去问韩景宇的状况。
韩景宇抢救过来了,得到这个明确消息的贺青辰终于松了一口气。
贺青辰也没有等到韩景宇醒来,他在医院的病房里守了韩景宇一夜,第二天上午接他的人就来了。邹云开是回了北京,却没有把他的事抖落出去,贺青辰这一次鲜有的硬气最终还是溃败在了自己的手上,他史无前例的自己开口道了歉认了错。
来接贺青辰的是贺青辰的二哥贺未,那个年轻体弱的贺家老二,他好像从来不关心家里的事,和总是喜欢在外面惹是生非的贺青辰相比,简直不像是一母所生。
贺未从小身体就不好,贺青辰从前听人说,在他还没出生的时候,他那个二哥被人绑架过,受了惊吓,身体一直不大好,家里的人从那之后就对他心疼的不得了,贺未说不想在北京读书,家里的人就早早的把他安排出去,也因为这个二哥早早的就离家,贺青辰和他的关系并不好。甚至在北京城里,都很少有人知道贺家还有这体弱的二儿子。
贺未顺着自己的心意在做自己想做的事,只在模模糊糊的印象里,贺青辰听家里的人说,贺未在考研,只是他所攻读的专业实在叫贺家的人期许不起来。
贺未学的是艺术,艺术,谁搞得懂艺术那个玩意儿呢?
距离上一次见到这个二哥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贺青辰却怪异的一眼能将这个人认出来,并且绝无纰漏,大概是因为贺未本身就有那么一种气质在内吧。
贺未站在门边,卷起的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腕和修长的指骨,整个人俊挺如一树寒梅。
贺青辰一直在看着韩景宇,这个时候却突然转过头来,看到贺未之后低声叫了一声,“哥。”
贺未的反应比他还要平淡,“爸让我来接你回去。”
贺青辰沉默了半响,才终于站了起来,问贺未,“哥,你回去的吗?”
贺未,“我还有事,暂时不会回去。”
“那……我想求你一件事。”贺青辰立刻就要回北京,但这韩景宇肯定是不能跟着他奔波的,虽然贺青辰舍不得将韩景宇丢在这里,却也不得不如此。
贺未站在贺青辰面前,“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