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语气坚定地说着看似荒谬的话语,旁人或许无法理解,但她相信褚辞可以做到。
她们能从雾区外面进来,也一定可以返回那个外头的世界。
“先生,这条路不好走,所有人都被困在这里,您这些年的研究,还有大家的生存与战斗方式,全都被浓雾阻断在了这片小小的天地。”柴悦宁说,“如果您愿意,我们希望能将这里的消息带出去,为了雾区基地的大家,也为了雾区之外仍在艰难求存的人们。”
“我一直在等,等雾区外的同类找到我们,或是有人在融合中得到飞行能力,把我们存在的消息告诉外界。”时文林轻声说着,深陷的眼窝泛起微红,“我看见刘定走了……前阵子,他还在例行检查时和我说,他做梦都想回浮空城看看。”
“我原本还想,等他能飞了,我们就能与浮空城取得联系了……”时文林发出一声轻叹,“感染者从人类变为异兽总是那么突然,他们甚至来不及注射抑制剂,就已经完成了最后的异变。”
刘定,听起来似乎是那位刘叔的名字。
雾区基地就那么大,几百号人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柴悦宁也远远见过他几次。
他有一双深棕色的鸟类羽翼,异变为鸟足的脚踝上,松松地系着一根手工编织的红绳,那是安犁送给他的。
安犁说,刘叔以后总是能学会飞的,四周雾气那么大,刘叔飞在天上,地面的大家看不清,很容易就会把它认作异兽的,到时误伤了多不好?
红色是最显眼的颜色,脚踝上系着红绳,肯定一眼就能看到。
她编一条红绳送给刘叔,刘叔以后就不会被误伤了。
奈何一切正如时文林所说,感染者从人类变为异兽从来都是一种十分突然的情况。
大家或多或少有着一定异变程度,身体只能做到暂时稳定,谁都无法预料余下的异变会在何时发生。
很多时候,人们甚至连抑制剂都来不及打,就已完成了最后的异变。
“不过是一个瞬间,他就把我心底最后的希望一并带走了……从昨晚到现在,我忍不住想啊,这辈子是不是等不到了。”时文林说着,目光短暂空洞了数秒,回过神后,轻叹着问了一句:“你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褚辞:“我们在来的路上,遇到了一只飞行类巨兽,是它带我们来到这里的。”
“原来如此。”时文林点了点头,“迁徙是旧世界大部分鸟类的本能,新生态物种虽在不断融合,但仍然有着不少飞行类异兽留有这份本能,它们迁徙的周期与方向各不相同,它们的速度也远比人类车辆要快……”
时文林说着,抬眼问了一句:“那么回去,是要用差不多的方法吗?”
柴悦宁点了点头:“我记性好,知道浮空城的大致方向。”
时文林又说:“但是你们应该知道,这个世界很大,那只巨兽能把你们带来这里,只是一个偶然。”
“这个世界那么大,却依然有无数偶然不断发生。”柴悦宁笑了,“来到这里前,我们连一个方向都没有,现在要回去,至少还有一个方向,有方向,人就不会迷失。”
“是啊,是啊……”时文林沉声应着,稍稍转动了轮椅,“你们跟我来。”
时文林离开了实验室,柴悦宁和褚辞跟了上去。
轮椅缓缓行在前方,柴悦宁上前扶住椅背的把手,在这位老先生的指路声中,将他推回了自己的住所。
那是她和褚辞第一次见到这位老者的地方。
时文林用枯如树皮的双手,从木质书桌下的小抽屉里,翻出了一个用纸巾包裹起来的银灰色U盘。
他抱着千万分的郑重,将它放在了柴悦宁的手心。
那是他这一生的研究成果,他曾千次万次幻想有一天能把它亲手交出去,看着外来之人将其带向远方的人类基地。
雾区基地的人们,一直想要回归人群,就像江河终要入海。
柴悦宁紧紧握着那个小小的U盘,只觉手心承载了太多的重量。
那是人类在绝望之中全力坚守的一丝希望。
她们出发了,带着两个不大的背包,悄悄离开了这里。
这一次,柴悦宁在背包里装了一个用以肉类消杀的轻型仪器,两块备用电池,如此一来,她们至少不会饿死在回去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