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错冷笑了一声:“世家之所以是世家,正是因为他们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他们身后,还有白云山庄。”
“白云山庄!难道是白家与沈……”沈丁是沈错心腹,不少消息都要经由他手才能传递道沈错手中。
然而他竟是此时才知晓这些,“所以您才要回江南吗?”
沈错却道:“哼,我回江南只不过是想过几年平静日子罢了。”
第104章
“姑姑,您已经两天没合眼了,还是先休息一会儿吧,这些事不急在一时。”
景城轻轻地拍着柳容止的背脊, 听着她急促的咳嗽满脸担忧。
自那场大病以后,柳容止便留下了病根,命虽是保住了, 但身体时好时坏。
柳容止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面色显出了一片异样的绯红, 唇瓣却苍白如纸。
“若是不急,你父皇也不会连夜把奏折送过来了。”她轻轻推开景城的手, 叹气道,“是我老了不中用了,过往熬个三天三夜都没什么感觉,如今还要你帮忙读奏折。”
她说着拍了拍景城的手,欣慰道:“你父皇这么多儿女之中就属于你与姑姑最亲近,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辛苦的是姑姑,我不辛苦。”景城握着柳容止瘦骨如柴的手腕,心如刀绞,“就算担忧百姓,您也该顾惜一些自己的身体。”
柳容止淡淡笑了一下:“我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如今能多做一些事就多做一些吧。”
“您不要这样想,太医说只要能好好调养,您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好起来又有什么用呢?我如今之所以还苟活着,不过是因为云破不认同人死得毫无价值。”
柳容止目光朦胧地「望」向窗外, 平静的声音之中有种懒倦,“天下百姓称颂我,可我当初所做的事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
“就算如此,只要您的野望能给百姓带来安稳的生活,那也是值得称颂的。”
柳容止点了点头:“我并未否定那些,只不过回想起当初的事,我不断地思考。
若是我能再坚强一些,若是我能有云破的自信,若是我不那么快就向现实妥协,事情会不会就变得不一样了。”
“姑姑……”景城望着柳容止已经一片雪白的发根,心中剧痛,“人死不能复生,我们活着的人该向前看才是。”
缅怀过去固然是人之常情,但她怕柳容止这般长期沉溺悲伤与懊悔之中,会削减生气。
“不向前看又能如何呢?毕竟人生没有回头路。”柳容止收回目光,笑容似豁达又似无奈,“景城,你帮我禀告皇兄,说我请愿去西北赈灾,安抚民心。”
景城大惊失色道:“姑姑,您怎么能去那种地方?西北干燥寒冷,风沙又大,对您的身体非常不利。
而且受灾情影响,各地都不安宁,还有心怀鬼胎的人煽动民心……”
“正因如此我才要去,西北天高路远,又常年受北方蛮族侵扰,近几年才太平一些,没想到就出了这样的大灾。
民心容易受扰正是因为没有人坐镇,我如今去再合适不过,也免得那边的官员欺上瞒下,引起更大的动荡。”
景城终于忍不住眼中含泪,握着柳容止的手哭腔道:“姑姑,可您就没考虑过自己的身体吗?”
柳容止摸索着擦去景城眼角的泪水,微笑道:“我曾追求过名垂青史,几乎达成了所有的野心,却也做了许多错事。
到了不惑之年才明白,原来我也不过是凡人一个。我的性命并不值得什么,你不用为我担忧和难过。”
景城知道没人可以阻止柳容止的决定,别说是她,就算是皇祖母与父皇也不可能动摇柳容止的意志。
她彻底明白,姑姑没有哭天抢地,要死要活,自尽殉情,并非是她对沈教主的感情不够深,而是她对一切都已经不在乎了。
既然不在乎死,那又何必在乎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