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当下不约而同弹身而起,拿行李的拿行李,拿武器的拿武器。穗儿迅速背上包袱,孟子修直接将小顺贞背起,白玉吟帮忙用绳子将孩子紧紧绑在他背后。一众人等冲出帐篷,罗道长已经在外面拉来了早就套好的马车,众人迅速钻入车内,罗道长开始赶车,随着撤离的大部队人群走。
赵子央没有上车,而是单独骑了一匹马,随车而行。
整个后勤营开始有序撤离,看上去乱哄哄的,实则并未出现惊慌失措的踩踏、挤撞。有传令兵在撤退的大部队侧面迅速跑过,并打出旗号传达消息。
穗儿和孟子修都趁着这段时间将军中旗号记忆在了脑海里,因而能迅速读懂旗号。旗号告诉大家,敌军正在迅速靠近,距离他们还有三里地。敌军骑兵人数五百左右,与己方的人数相当。但己方是后勤兵营,目前只有两百人的步兵作战部队,其余人全都是缺乏战斗能力的后勤兵,还携带着大批的辎重。经管帐篷等大件物品全都丢下没带上,速度也绝不可与骑兵相比。
如此对比军力,自然后勤兵营的形势极度不利。但孟家人却更关心另一个问题,那就是这队袭来的倭军骑兵之中,究竟有没有张允修的存在。以张允修的狡猾程度,即便有穗儿这个诱饵,有汪道明书信这个烟雾/弹,也难保他不会起疑心。按照他的性格,他绝不会轻易以身犯险,一旦当真以身犯险,那就代表着他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成事。也就是说,身后那队极易被发现的明目张胆的倭军骑兵之中,张允修很大可能并不在。不难推测这应当是他率先抛出来的疑兵,目的是要投石问路。
他到底在哪儿,这才是接下来诱捕计划的关键。不过在此之前,必须先确定他当真不在才行。
由于敌方是从西南方向东北方追逐而来,而东面有山脉阻隔,翻山越岭速度太慢,而西面则是一条南北走向的临津江支流挡住了去路,大部队只能沿着山脉向正北方快速撤离。唯一幸运的是,这条南北走向的临津江支流在后勤兵营驻扎的平原地带的南面拐了个打弯,变为了由西向东的走向,并一直穿过东面的山脉,彻底拦住了由南向北的去路。这意味着那支倭军追击的骑兵队必须要渡河,才能继续往北。而河面上的桥梁已经被拆毁了,浮桥也没有,河水虽然不深,但也能没过马肚,这条河上的冰面被后勤营部每日穿凿,虽然仍有部分冻结,但绝不能承受骑兵部队直接奔跑而过。因而他们必然要泅渡过河,这样一来速度减慢,就会给后勤兵营撤退争取更多的时间。
后勤兵营还派出了一百人的战斗队伍,在河对岸对泅渡的敌人进行阻击,阻碍他们前进追击。
后方呐喊喧嚣之声迭起,前方逃离的大部队却无暇回顾。有马匹的人拼命策动马匹奔跑,无马匹的步兵则没了命地迈着双腿追在马后。道路略显泥泞,走起来并不顺畅,孟家人的马车速度不快不慢,位处队伍的中段。赶车的罗道长神情淡然自若,看上去似乎完全不着急。但马车内部孟家人全都眉头紧锁、双拳紧握,在不断的摇晃颠簸之中彼此搀扶,显出紧张的神色来。
此时,斜刺里竟然有一匹飞马疾驰而来,并追上了正往北全速撤离的后勤兵营。来者身着明军军服盔甲,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把他当成了传令兵。而他却迅速辨认出了孟家人所在的马车,并立刻奔上去与他们并行。
“孟二郎?赵主事?我是王诩!”来者高喊。
车帘掀开,孟子修欣喜地探出面孔,前线郭大友和孟旷终于派人来了。
“我长话短说,我跟着那倭军队伍跑了一夜,也观察了一整夜,张允修应当不在其中,那些都是倭国武士,剃发戴盔,满嘴鸟语,一看就不是明国人。我之前收到了飞鹰传信,郭头和十三爷在路上了,应当很快会与咱们会和。”王诩在弄清楚张允修不在其中之后,就抢在倭军骑兵之前率先从另一侧的山崖之上绕道赶来,虽然避免了涉水之苦,但因绕了远路,导致时间上与后续倭军骑兵并未拉开太大的段差,他这一路赶来,也是十分吃紧,片刻不得歇息,大寒的天,他坐下马匹已然跑得浑身大汗淋漓。
“好!我明白,辛苦!”孟子修回道。
他随即放下车帘,对车里的家人们道:“做好准备,再跑个半盏茶时间,就要到埋伏的地方了,一切就看等会儿的情况,大家听我指令,按预定计划行事。”
就在队伍撤离的前方,东侧的山脉向西侧蔓延开来,阻碍了前进的道路,而向北的道路恰好要穿山谷而过,山峦使得前方的道路形成了上坡道,两侧的峰峦则将山道夹在其中,成了一个打埋伏的绝佳地点。这里是原定计划好的诱捕地点,早在两日前,李如松就派了自己的亲兵部队来此埋伏,摸清地形,等待诱捕时机。而后勤兵营的主将李陌也在忠实地执行着李如松派给他的任务——一旦遇袭,立刻帅军向北撤退,引敌军入埋伏地,伏击抓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