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她就被盖上一层灰布,身躯四周被成堆的麻袋覆盖遮掩。骡车很快就出发了,而那黑衣人与那青壮年男子全程没有任何言语交流。
穗儿无法判断方向,只大致猜测骡车是在往南方行驶。不多时他们大概是遇上了宵禁关卡,穗儿听到了设置路障的巡捕营官与那青年男子的对话声。
“干什么的?出示夜行令!”
“军爷,我是送沙土的。”
“哦,走吧。放行!”
巡捕营并未查验他车上拉的货物,因为已经司空见惯。圣上从去年年中就开始修整外城城南天坛的大享殿,工期却因物资经费短缺一拖再拖,如今距离清明祭祖时间已经不多了,工部不得不命令工匠连夜赶工期,夜间运送沙土、木料已是京中常事,巡捕营基本不会费力气去查。
他们车行了好长一段时间,期间过了两道关卡,最后终于在某个地方停了下来。这里的气味不是很好闻,混杂了各种粪便和家畜的味道。穗儿被再次扛出了车子,她借机观察了一下四周,判断这里应当不是城中了,而更像是城郊的流民聚居地。
那人扛着她穿越一个破败的院子,步入了一间陈旧的破板房。这破板房的里间地板底下被挖空,居然有一个可容纳三个人的空间,可以算是个小地窖。她被丢到了这个小地窖中,手脚都被绑缚了起来,嘴也被死死塞住,上头再盖上木板,那蒙面男子就此离去。
穗儿侧躺在这个狭小的空间中,一点一点地数着数字,计算着时间。她很有可能正身处城南的流民聚居区,现在的时间可能已过午夜了。日头翻过来,恐怕已经是三月初五了。
身上的麻痹药效渐渐减弱,她的身子逐渐可以动弹了。试了试,喉咙也可以发出声音了,但因为她的手脚都被绑缚住,嘴巴也被塞得紧紧的,她还是没有办法逃离,也没办法发出大的声响。
穗儿不知自己该怎么办才好?她现在唯一想要做的事,就是立刻逃出生天,去找孟旷。她后悔了,她不想撇下她离去了。如果还能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今天傍晚她绝对不会踏出灵济堂的后门。是她低估了局势的复杂性,她真的把自己出宫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
如今看来,她秘密出宫这个消息或许早就被透露出去了,至少被三方势力知晓:一方是预谋抓捕自己的郑家与武骧卫西营,可以猜测他们的消息来源是宫中,或许郑贵妃知晓自己要密谋出宫的事;一方是她在粉子胡同中遇到的那伙锦衣卫,孟旷在车子里和她飞快解释了一下,说那些人是南衙一个叫做刘九的千户和他的手下,
是来抓她的。他们就是自己出宫后,一直在城中追捕自己的人。他们的消息来源是何处很难判断,但既然是锦衣卫,应当有特殊的渠道;第三方就是伤害孟旷,半路把自己劫到此处的这伙人。
这伙人实在太神秘了,她无法想象他们究竟是从哪里得知自己出宫的消息的,又是怎样暗中运作,挑起多方争斗,趁乱把自己掳到此处还能完全不暴露他们自己的身份的。也或许,他们才是自己出宫消息的泄露者,不论是郑家那一方还是南衙锦衣卫那一方,都是从这个神秘的第三方获得的消息。
不过这么考虑并不大合理,按理说如果第三方想要抓捕自己,那么在自己出了宫后与方铭汇合前,他们完全有能力将自己抓住。何苦引来这么多势力进行争夺,反而给他们自己增添麻烦?难道是故意的?他们就是故意要挑起这么多方势力斗在一起,暴露出这些势力的存在?目的是什么?目前还无法判断。但这样做的方法太冒风险了,很难掌控全局,一旦失误,就无法达到他们的目的。真正明智的决策者是不会这么做事的。
而且不能忘了,自己之所以会回到京城,进入灵济堂,完全是出于巧合。她完全是碰巧在妙峰山上碰见了郭大友和孟旷,才能摆脱武骧卫西营的追捕,被他们带回了京城。不然的话她已经被武骧卫西营抓了,武骧卫西营会把自己带到何处那是未知数,不过也有很大可能还是会回到京城之中,毕竟要抓她的实际上是郑家人。
这么说来,难道这第三方是算准了自己无论被谁抓住,都会回到京城中来?难道……难道就连郭大友和孟旷都是被他们引入局中的?自己与晴姐姐的重逢根本不是缘分或者巧合,而是他人的算计结果?这也未免太可怕了罢……穗儿不禁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