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锦衣泪 书自清 2603 字 2022-08-30

“我说……我都说,你们放我出去,我实在……我实在受不住。”穗儿哑着嗓子大声乞求道。

“哈哈哈哈,这就对了嘛。”

尽管穗儿并不知晓他们要的什么藏宝地图,但她必须假装自己知晓,否则再这般下去,这些人定要把自己害死。她必须要想办法,要迂回自救。

“我们家穗儿最聪明了……”恍惚中她仿佛听到了娘亲的声音,不禁眼眶湿润,不知第几度流下泪水。

有两个蒙面的男子下到水牢里来,解了她的锁链,把她提出了水牢。穗儿被带到了那尖细嗓音的人面前,此人面上也蒙着面,玉簪束发,穿了一身锦缎华服。穗儿虚弱地求道:

“请你们……保住我的手,你们想知道的图我得画出来,

不能没有手……”

那人不耐烦地啧了啧嘴,命人把她抬上了一辆马车,用黑布套蒙住她的头脸,将她一路带走。穗儿迷迷糊糊间,感觉行了数十里路,车子最终在一个农家小院里停下,穗儿再次被带了下来,交到了一个粗手粗脚的婆子手中。

“你把她洗洗弄干净,臭死了。”那尖细嗓音说道。

穗儿被那婆子粗鲁地丢进了澡盆里,那水几乎要烫得她失去知觉,本就在水牢里泡得肿胀溃烂的皮肤,遭不住她的粗鲁刷洗,大块大块地破皮,疼得她痛不欲生。好在这婆子还不想闹出人命,最后干脆丢下穗儿,让她自己清洗自己,她就坐在一边看着。穗儿一边哭,一边洗,泪水落入染着丝丝血水的澡盆中。那一刻,她用自己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话语狠狠咒骂苍天,咒骂所有折磨她的人。在这样反复的咒骂中,一颗软弱的心,逐渐变得坚硬。

抓她的这伙人请了个大夫来。这个大夫是这几日穗儿遇见的最和善的人了,他细心为穗儿处理了全身惨不忍睹的皮肤,还有伤得最重的手腕。全部涂抹上药膏,包上绷带。又给她诊脉医病,驱寒温养。如此悉心照料了她两三日时光,穗儿从鬼门关转了一圈,终于是回到了人间。大夫完全不说话,沉默极了,后来穗儿才知道,原来他的舌头缺了一半,是被人剪掉的。

伤尚未完全好全的穗儿,又遭到了这伙人的逼迫,要她立刻绘画地图。她以手腕尚未好全为由乞求再等两日,却被两个耳光扇得几乎要失去听觉。她被狠狠压在案边,手中被人强行塞进了毛笔,开始颤抖着手绘画地图。那时,她的手连毛笔都拿不稳,画出来的地图如鬼画符一般。见此情形,这帮人总算是让了步,又让穗儿休息了两日。

穗儿在这两日理出了一点思绪,她决定把当年刺绣时个别印象比较深刻的图案绘制下来,比对在大明舆图之上,然后编造一个谎话,说是前首辅将财宝分别藏在了这些藏宝点中,欺骗这帮人去寻找,以拖延时间好养伤,然后她必须自己寻找机会尽快逃走。

她的计策虽然顺利骗取了这帮人的暂时信任,但她每日依旧要遭受毒打。那粗鲁的婆子,每日手中都持着一根细竹条,站在桌边盯着她绘画。她但凡有一丁点看似不轨的动作,或偷懒停下,就会遭到竹条抽打。如此绘制了两三日,她交了稿子。这伙人拿走稿子商议后,起初觉得绘制的宝藏点十分可疑,没过两日又回来鞭打她,让她再画。她必须一边挨打,一边努力圆谎,使她的说法听上去更加可信,以试着让他们相信自己。她身上永远伤痕累累,新伤叠着旧伤,苦不堪言。好在,她最终凭借自己的智慧与口才努力说服了他们,让他们采信了这个藏宝图。穗儿绘制的好几个藏宝点距离非常远。她判断自己眼下应当身处京师近郊,所以将藏宝点画在了南方或者很远的西北方,囚禁她的这帮人要去确认这些藏宝地点,必然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

就在她不断摸索这个封闭农庄的逃出路径时,上天总算眷顾了她一回。农庄的前后出入口和两侧院墙边,分布着四个蒙面男子看守。院内只有一个粗婆子,除了盯着穗儿之外,她还负责每日的厨事,而那哑巴大夫除了照看穗儿之外,还负责院中的其他杂事。

其中一个看守西侧院墙的蒙面男子,某日趁着那婆子在厨房下厨的机会,悄然溜到囚禁穗儿那间屋子的牖窗边,与穗儿接头。据他所说,他属于另一个势力,是潜伏在此处的暗桩,眼下要把穗儿救出去。他的主子知晓穗儿没有将实情告诉这帮囚禁她的人,遂愿意出手救她。穗儿不敢轻易相信他,询问他是哪个势力的人。那蒙面男子起初有些犹豫,并没有告知穗儿就离开了。隔了一日,他似是请示过上级后,回来再次与穗儿接头,明言告诉她,眼下抓住她的人是东厂中官张鲸,那个尖细嗓音的主事人就是张鲸的属下,也是宫中的内侍。而他们这些人都是南镇抚司的锦衣卫,帮张鲸干脏活、私活。他是南镇抚司的一名总旗,名叫方铭,而他实际上是恭妃娘娘的人。

穗儿没有太多的选择,留在此处,谎言被拆穿是迟早的事,到时候她就再难保住性命。于是她选择豪赌一把,将自己全部的未来押在这个叫做方铭的锦衣卫总旗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