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西子看时间,是楼春雨那列动车到达的时间,打电话给她,在出口那里等她。
宋西子站在不锈钢栏杆外面,因为出口那么大,一时间涌出来的人川流不息,她在人群中分辨着她要找的那个人,就怕错过。
眼看着人一点点走过去,楼春雨熟悉的人影出现在人群中。她渐渐靠近,就在不远处,让宋西子看清楚她的神情,看到她的一切。
楼春雨看到了在出口等她的宋西子,被莫名涌入的情绪冲垮了自控力,她小步跑出来,张开手臂,宋西子也恰好在那时候做了和她一样的动作,两人的距离减少到零的时候,拥抱在了一起。
“累不累?”宋西子问她。
“还好,我没做什么,就是回去看了妈妈一眼,也没留下来照顾她。她不需要我照顾,弟弟会把她照顾的很好。我就想着早点回来,知道你今天要回来的,我不会在那边过夜。”楼春雨看到宋西子,就有很多话想对她说。
听到楼春雨这么一说,宋西子不知道为什么就安心了,原来她居然在害怕楼春雨不回来,真是没根据的瞎猜测,楼春雨的事业在这里,生活也在这里,甚至连爱人都在这里,她就算回去能回去多久,回去了不也是要回来的吗?
宋西子仿佛听见有人在她身边发出一声长叹,她以为是身边擦肩而过的发出的叹息,仔细一看,发现周围的人早就走光了,这地方就剩她们俩,还是保持着拥抱的姿势,有点突兀,也有点傻气。
毕竟是二十多岁的大人了,很快恢复了理智。楼春雨大着胆子勾起宋西子的胳膊,宋西子没有拒绝,也没有收回手,除了宋西子要开车那会儿,剩下的时间两人就是保持着手勾着手的姿势。
“如果你妈妈的病比较严重,你回去照顾两天也没什么。”
“等过几年吧,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她还年轻,有的是力气跟我吵架,我想等过几年,她突然不想吵架了,我就回去,搬把椅子坐在她旁边,和她一起晒晒太阳,我们什么都不聊,就光晒太阳。”楼春雨想到那个画面就笑了。
“你以前都不愿意谈你妈妈的,现在主动肯谈她了,这一趟回去,你和她和解了?”
“不是和解,是算了。”楼春雨说,“我对自己说,要多想她的好,不是为了她,是为了我自己,我一直在意的那些,其实对现在的我来说都不重要了,我以前不甘心,是想我妈妈对我好一点,不要老是顾着弟弟,偶尔也能给我买零食玩具,这样的想法,在以前是奢望,但是我现在自己都能满足我自己。搞笑的是跟我妈妈为这种事情吵起来,我妈妈就说她不记得了。”
宋西子握住楼春雨的手,想给她一点力量,因为她莫名地感觉眼前的楼春雨看似不在乎,说的轻松,实则在瑟瑟发抖。
她从握,改成了十指相扣,楼春雨不再说话了,她用力反握住宋西子的手。
在车上,楼春雨想起婚礼的事情,问她:“小云的婚礼,你准备怎么去?”
“还能怎么去,开车过去,不然怎么去。”宋西子没回过神来。
楼春雨听到宋西子的话,就知道她想岔了。
廖逸云给楼春雨和宋西子分别送了喜帖,而且也不知道两人走到了一起,还以为两人只是室友的关系,楼春雨之前没有跟廖逸云坦白,想的是宋西子和廖逸云的关系好,又是认识时间这么久的知己,如果要出柜,应该是宋西子出面。
而恰恰相反,宋西子这边也觉得楼春雨去和廖逸云说比较好。
结果就是维持着这份现状,两人走到了一起,身边的人基本很少知道。
既然说到这里,宋西子也说起了她之前关于出柜这件事情的理解,“我其实一直是无所谓的态度,因为我从小就很受欢迎。特别是女生……”
“哦~~很受女生欢迎~”楼春雨听这话怎么觉得刺耳呢。
“不跟你开玩笑,我从没有喜欢过男生,所以懂事以后,我就有这样的认知,排除和男性在一起这个选项。那剩下就是女性在一起,或是和谁都不在一起的单身选项。我成年以后才确定的单身路线,但是有段时间,我怀疑自己是喜欢女性的,那时候我就很早熟地考虑过,以后万一我无法选择婚姻这条路,我该怎么做身边的人的思想工作,我还问过我妈妈,我说如果我这辈子都不结婚,你们会继续认我这个女儿么。”
“那是你多大?”
“高中。”
楼春雨吓得下巴都掉了,“你那时候已经思考未来了?”甚至开始探测父母的底线了?
“对,很多人以为小孩子对未来的思考是不成熟的,我认为这种观点是有失偏颇,我们都是从孩子变过来的,那时候看世界的眼光更加纯粹,想法也更简单,我就去问我爸妈怎么想。我爸妈希望我再考虑,因为二十岁到三十岁是最重要的过程,大家都在这个时间点寻找人生伴侣,恋爱,结婚,生孩子,是大部分人都不能逃避的事情,不从众的人,就像一个人举着火把走在黑夜里,看不到前面的路。就是不知道我是随大流,走进人群中,还是继续特立独行坚持自我。因为那时候我还小,我爸妈希望我不要这么快做决定。”
“你现在做了决定?”
“嗯,我现在是差不多可以跟他们说了,我不是一个人孤零零地举着火把在走黑夜中前进,我还有你陪着我,无论我们以后能不能走到一起,至少这段路我们一起走过来的。我爸妈那边对我还抱有希望,他们现在不催我结婚,是把主动权交到我手里,他们心里的答案是他们的女儿宋西子早完会结婚,排除了其他可能。所以我就想,我做了决定,我就应该让他们开始考虑到,在宋西子早和晚会结婚以外,还有其他的选项。而他们只负责阅卷,我才是答题的人呢。”
夜晚的高架,车流没有白天那么密集,宋西子的车平稳的开着,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楼春雨看着前面的路,听宋西子说完那番话,又有了新的感悟,说:“你不怕你父母强硬反对吗?以死相逼,甚至……”
“我对我父母很了解,他们对生活充满了希望,不会把生命浪费在这种地方。而且,我也说了,他们是阅卷老师,他们负责给分就好了,零分或是一百分也决定不了什么的,我以前不是没有考过零分,现在不一样是F大毕业了吗。”
“那你和家里人说了,我和你分手了,那不是白做思想工作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