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凌非焉一怔,心虚道:“我怎么了,还不是一切照旧,哪有什么不同。”
凌非茗打量着凌非焉,由上自下细数道:“你额心松散,眉尾慵懒。双眸含情,目光朦胧。两颊绯红,唇携笑意。气息不静且隐有幸喜。哪还是平日里孤高冷傲的模样,活脱一个春色满面的初情少女。怎么的,如实招了吧,昨夜趁着雨色掩映,到哪儿去与人温存了?”
“师姐你说什么呀。”凌非焉被凌非茗说中心事,脸色骤然又是一红,又不知该如何回答。唯一可以确定的便是,绝不能把她与初一做过的禁事说给凌非茗听,于是打定了主意决定死不认账。她猜凌非茗断不会顶着大雨在栖贤居外等她整夜,便捏造道:“我昨夜不过迟归了些,师姐来时我尚未返,我归之后师姐已然离去。简简单单的错过而已,怎的就被师姐无辜怀疑,还要污我清白。”
凌非茗转了转雨伞,扬起滴滴水花,不屑道:“你这模样,骗骗别人还行,可逃不过我这双法眼。”
凌非焉无法辩驳,只得沉默不语。
凌非茗无奈道:“事到如今,我就挑明了吧。非一那丫头啊,心里肯定是对师妹你有些别样情愫的。”
“哪有什么情愫,不过同门之谊罢了。”凌非焉即刻否认,怕凌非茗不信,又此地无银三百两道:“我看师姐今日才是奇怪,竟说些没头没脑的言语。刚污了我的清白还不够,又扯到非一身上去了。”
凌非茗见她说破了初一对凌非焉的情思,凌非焉不显惊讶却是立刻予以反驳,就知凌非焉一定早已知晓了初一的念头,还在这里故意演戏给她看,便无情拆穿道:“嘿,我说你个凌非焉,你怕是早就知道她对你有意思,故意说我胡言帮她打掩护吧。”
凌非焉强行辩驳道:“她怎么会对我有意思,我们都是……女子……”
凌非茗闻言怔了一下,忽而噗嗤一笑,回问道:“都是女子怎么了,我说她对你有意思,我说她要跟你生孩子了吗?”
“师姐!”极力想要掩饰的禁事被凌非茗一下说了个透彻,凌非焉心里顿时腾起一股近似恼羞成怒的羞愤,将雨伞往旁边一摆,“怒视”凌非茗道:“你再胡说,我可真不理你了。”
凌非茗笑道:“好好,不生孩子,你快把伞挡回去。看你这羞羞怯怯沉不住气的样子,若昨夜真是去青灵峰与人共度良宵,少不得被人家压在下风,羞辱一晚。”
“师姐你还说!”也不知有心还是无意,凌非茗一句压在“下风”让凌非焉不得不想歪。回忆起自己在初一身下的羞态,她简直要抽出腰间炎月剑来把那快嘴的凌非茗给戳几个窟窿泄愤了。
“哎,师妹先别动怒嘛,且听我说完。”凌非茗虽去了脸上嬉闹神色,却还忍不住调笑,与凌非焉道:“你我自幼一同长大,是真,正,的同门情谊,宛若姐妹手足,师姐自是愿你事事顺遂称心如愿。你也知道,这天御宗上下乃至九州诸门的道友,谁人不知你凌非焉仙骨天筑,资质卓然。若清心修道,他日必将破青玄而去临九霄为仙。”
凌非焉闻言,还以为凌非茗想劝诫她莫要沉溺情愫以求证道。可她早许了初一这一世相依相守,必不会辜负于人,只好默默不语垂眸静听。
怎知凌非茗忽然话锋一转,又道:“可你若决意步赴红尘,与她……”
凌非焉心中一悸,抬眸望去,但见凌非茗正一边说“她”一边斜眼望向青灵峰,分明暗有指,凌非焉再次害羞,禁不住假意怒瞪凌非茗。
凌非茗见状也不辩驳,讪讪笑着,收回视线,继续道:“你若决意步赴红尘,与心悦之人共赏俗世繁华,从此携手一生,只求人伦不复仙道,师姐依然为你开心。只要是你自己顺应心意做出的决定,师姐都无条件的支持你。”
凌非焉将凌非茗一番言语听在耳中,依然保持着缄默,心底里却是十分舒缓感动。凌非茗实在了解她,怕她心怀天下苍生,必为道义束缚,难免在某些抉择时刻不得顺意,委屈自己,所以才专门与她说了这些话来。
要知道凌非焉与初一从东海归来,将一切尽数禀报五位道尊,却唯独相约瞒下凌非焉便是天御大神转世的秘密。所以这世上除了凌非焉自己,也就只有初一和汤沐冉二人另外知晓此事。
凌非茗自然也不知凌非焉与初一前世情缘未尽,今世必将相守牵绊。她见凌非焉沉默不语,还道凌非焉担心初一身负叶小舟的旧日情劫,万一哪天遇见前世局中人,倒变成她凌非焉是那错付情衷的局外人了。
于是凌非茗宛如老牛护犊一般,煞有介事的与凌非焉道:“师妹放心,青灵峰上那丫头若是今后好好疼你爱你,那便一切安好。倘若她敢始乱终弃,既误你情路又断你仙程,看师姐我不亲手废了她的道行,再将她丢回齐横镇罗村,让她打哪来的回到哪儿去!”
凌非焉心领凌非茗的情义,口中却无奈道:“师姐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蛮横霸道了。”
凌非茗听凌非焉不再反驳,心道自己不但没有看错初一心思,凌非焉也已然认下了这份情愫,便笑着舒了口气,又露出调笑神色,揶揄道:“我凌非茗一向犀利霸道,任何时候都能控得住局势,撑得起气场。哪像你呀,纸老虎一个,平日里威风得紧,到了关键时刻少不得任人摆布。”
凌非焉一听,来不及细细思量凌非茗言语中的深意,脑中第一反应便是昨夜果真是自己稀里糊涂的被那厮推翻在榻,蹂lin痛快,不由得心中阵阵悲鸣,下意识抬目向青灵峰望去,暗下决心他日定要学学凌非茗的铁腕气魄,夺回那竹榻上不过方寸之间的主动权。
而凌非茗将凌非焉既幸福又不甘的有趣神情看在眼中,浅笑着提醒道:“好啦,眼看就到封魔殿,快摆出你那清心寡欲的冷脸来吧。”
凌非焉闻言,即刻收了心神。以至途中所遇涂明弟子向两位凌尊首徒施礼问候时,无不觉得青遥宫的凌尊首徒依旧和蔼可亲笑意灿然,而那天枢宫的凌尊首徒却比往日更加威严冰冷了。
山雨依稀,连绵不断。
暗洞深处,一个瘦高的黑色身影正沉默伫立在昏暗的火簇前。暗影随着火光的跃动扑撒在他布满可怖伤痕的脸上,更显黑袍人的神情阴戾无常。他一边随意玩弄着缠绕在指尖的几缕死者亡魂,一边聆听着神秘访客为他带来的讯息。
“仙君,天御的命轮动了。”来者小心翼翼站立着,甚至有点手足无措,好像生怕沾染到深洞里厚重阴湿的浊气。
“哦?”黑袍人眉头微动,转过身来,压低的声音里带着期待和猜测,问道:“是渡劫还是应劫?”
“恭喜仙君,应劫。”神秘访客发出幸灾乐祸的狞笑声,谄媚道:“自从上次仙霄大战后,天御那臭妮子擅落九宵轮入凡尘,她恒留宫主位的玉枢璃就一直晦涩不明奄奄欲灭。上面都当她是主动下界历劫去了,一来可免仙帝重重问责,二来可待渡劫重生后再归神位。谁知昨夜,那残留着她最后一点仙元的玉枢璃忽然就彻底熄灭了。这妥妥的是应劫之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