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非焉仔细端详,点头道:“这顶不错,颜色比先前那顶更与你的金眸相近。”
初一满意的翻上马背,与凌非焉笑道:“怪我那日只图一时畅快将纬帽丢进海里,让凌尊破费又买一顶。”
凌非焉一听不免又好气又好笑,马上就要面见五宫道尊决定去留,初一怎么还惦记着买帽子的百八文钱。于是她干脆板起脸来,故意顺着初一的话茬道:“纬帽送你无妨,给你买这马儿的银子可要还来。”
初一闻言,更想起被汤家小厮牵走的爱驹还留在汤氏府上,懊恼道:“凌尊的银子当然要还。不过等我见过几位道尊回到照影居,第一件事便是修书一封托沐笙师妹好生照顾乌云小黑,待她清了探亲假回天御宗时千万把小黑一并带回来。”
初一说得轻松自然,凌非焉却是心中一沉。因为她们两人都很清楚,便是几位道尊愿将初一留在天御宗内,再回涂明也是希望渺茫了。
“那便快些上山吧。”她将双脚轻磕马镫,乌骓踏雪飞驰而出。
望着虽说不近,但两骑快马绝尘而行,顷刻间便带着初一凌非焉二人来到了天御宗山门前。
今日是绎武宫的弟子非奇当值,他远远认出了凌非焉的坐骑,但见马上之人虽未着首徒白衣却也身姿清逸绝然,便道定是天枢宫的首徒凌非焉出行归来。
不过凌非焉身后之人就有些古怪了。那人也穿着寻常人家的服饰,头上却戴着江湖人常用的垂纱纬帽,将整个面孔遮挡得严严实实,实在难判庐山真容。
待到两人来到近前,非奇看清骑在乌骓踏雪上的女子果然是凌非焉本人,便迎上去问候道:“非焉凌尊外出许久,一路奔波辛苦了。”
凌非焉下得马来,与非奇回礼道:“职责所在,多谢师兄挂心。”
戴着纬帽的人也下了马,非奇便将视线落在那人身上,谨慎打量道:“这位是……”
“师兄是我,涂明宫,凌非一。”初一为了打消非奇的怀疑,即刻自报家门。可她下意识将纬帽往下压了压的动作,反而更引非奇注意。
绎武宫平日与涂明宫往来不多,尤其非奇年纪虽长却仍是个初阶弟子,与初一接触更少。他只在宗内巡卫时远远见过初一几次,现在仅凭声音未见其面貌便着实不敢确定。于是非奇转看向凌非焉,关切道:“非一凌尊怎么了,为何这般打扮?”
“她……”凌非焉不善扯谎一时哽住,正想着怎么筹措些语言搪塞过去。
初一却已接口道:“哦,我这次去东海行事,未料海风凛冽皮肤脆弱,吹得脸上又红又肿。尤其晒了阳光就更加疼痛,不得已只好戴上纬帽避避太阳。”
“原来如此。”非奇豁然道:“都说越向南近海太阳越是毒辣,竟连非一凌尊都中了招。师兄多句嘴,青遥宫许多师妹常常自酿些护养皮肤的药膏,香喷喷的很是好闻。凌尊不妨前去讨些,敷在脸上以缓痛楚。”
非奇话音方落,初一与凌非焉同时开了口。
凌非焉道:“多谢师兄提点,我们这便上山去谒见宗主道尊了。”
初一却道:“师兄如何知道青遥宫师妹酿了护肤的香膏?”
“我……”本是出于好心却似乎出卖了自己,这回轮到非奇拼命在肠肚中收刮圆场的措辞了。只见这位老实的师兄眼睛尴尬的转了又转,决定还是回应凌非焉的话比较容易,便清了清嗓子与凌非焉拱手道:“两位凌尊远行劳顿,师兄就不在这耽搁你们休息了,快请进山吧。”
“告辞。”凌非焉拱手回礼,起步而行,隐约间将初一挡在身后,免去其他弟子更多打量。
非奇则向几个小弟子招手,吩咐道:“常来,常基,把两位凌尊的马匹牵回马厩,洗刷干净,添足草料,好生照看。”
那两个常字辈的少年弟子不过十一二岁年纪,今日刚随非奇师叔来山门巡卫便有缘遇见两位凌尊首徒自是欢喜得紧,听到师叔安排马上走近前来。
“有劳了。”凌非焉向常来致谢。
“凌尊客气。”那少年接过缰绳,目光难掩尊崇敬意。
“多谢。”初一也将马匹交付给另一个少年弟子常基。
常基正要回应,抬头间却忽然怔住了。
二人一路轻功直上天御神宫,明崖道尊知悉初一与凌非焉双双归来便将她们请入正殿。同时派弟子去各宫请几位道尊共同前来。
待到五位道尊齐在天御神宫落座,凌非焉与初一先是上前施礼。随即,凌非焉先声道:“列位道尊,我与非一师妹此去东海经历颇多内情繁复,且容非焉一一道来。非一师妹身带魔劫,东海之行本意寄望奈罗汤氏可以心照幻境为其解之。怎料大祭师汤铭为防后患执意诛杀,竟将非一师妹投入涤玄真境再三折磨,阴差阳错下反倒促使魔劫开解迸发。弟子能力有限相救不及,现如今,非一师妹她已经……半入魔道了。”
虽然凌非焉略去初一失神发狂之事,捡好的说她半入魔道,五位道尊也还是震惊不已。尤其明达道尊,更是猛的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惊诧道:“什么?你说非一她……入魔了?!”
初一与凌非焉相一对视,见凌非焉默默向她点头,便上前一步将头上纬帽摘下,抬手把刘海掖在耳后,露出那只金色的魔瞳,落寞无奈道:“非一……让道尊们失望了。”
几位道尊齐齐向初一看去,但见初一双目异色,俨然已非凡人。而且那金色的瞳孔仿佛自有灵魂,在深邃中躁动着骇人的力量,在压抑中酝酿着惊天的秘密。不过与之片刻对视,几位道尊的心中就陡然生出阵阵寒意来。这便是至强魔息才能达到魅人之力,若交战时这样一望,定力稍差者往往未及回神便已吃了大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