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非焉在震惊中以炎月剑吃力的撑起身体,抬眸展望初一和银眼夜魔僵持在半空的对决。只见红色的歌风扇与红色的夜幽石两件法宝相持不下,但初一和银眼夜魔的却都是一幅目光涣散迷茫模样。
凌非焉心中懔然,这两人怕不是入了神识之境在以心魂相斗?!如何炎月剑敌不过夜幽石一击,歌风扇却能将夜幽石全盘牵制?!难道这才是当年仙祖叶小舟得以取代仙祖江判之席,位列五色五行阵正中的原因?!
可是,非一她……!!!
凌非焉满心焦虑,忧心忡忡。以初一初达慧悟的资质强启法宝血魂共映已是破格犯险,现在她竟还遁入神魂之境,那可是稍有差池便会魂飞魄散永无转生的轮回灭却啊!
她感念初一不畏生死的将她护下,但却不忍初一替她赴死。眼看初一右边手臂正熊熊燃起烈焰,凌非焉不顾自身经脉为夜幽石所伤,提剑再向银眼夜魔而去。
神识之境里,银眼夜魔被叶小舟牢牢控住。介乎于他和叶小舟之间的夜幽石宛如沧海之上浩瀚夜空中的赤色妖星,贪婪吸纳着他的魔息。
叶小舟笑意冷冷,眉目间神色淡漠、决绝无情。银眼夜魔不知叶小舟为何如此魔意深重,千年前的清朗浩正之气竟已荡然无存。
更让银眼夜魔绝望的是,任他如何想要摆脱叶小舟的禁锢却都不能如愿。他的神识正一步步滑向沧海漩涡,很快他的心魂便将永眠在歌风扇内的深海,而他的身体也将化作一具枯槁的躯壳,被天御宗弟子割头剖心,永无轮回。
忽然,叶小舟微微一怔,一个模糊的影子与她魂牵梦萦的身姿重叠在一起。
聆?!!!
强烈的求生欲望怎能让银眼夜魔错过这万分之一的机会,他感到叶小舟囚在自己神识上的引力突然弱了,凉与痛的感觉一并随之而来。银眼夜魔忍不住狂喜,这是来自外界的体感!歌风扇的禁锢不知被谁给破掉了,他就要自由了!!!
于是银眼夜魔奋力凝聚心神,终于在一阵恍惚中猛然收缩瞳孔,再次看清眼前的一切,那凉与痛的滋味却是凌非焉的炎月剑刺进了他的身体!
银眼夜魔大呼惊险,在晚一步的话,只怕自己就再难活在世间了。魔息被夜幽石全部耗尽,他再无力支撑自己浮在半空,坠落时狠狠踏向初一一脚,借力向后急急躲避,并趁此将身体从凌非焉的剑上抽离。原本被银眼夜魔拿在手中的夜幽石也因此失了平衡,滚落在枯草雪泥之中,幽红更甚。
凌非焉见了,脑海中闪过该去夺回夜幽石的念头。她虽不知初一与银眼夜魔在神识之境里发生什么,但夜幽石的赤红之色变得比先前更加深润就说明它的邪性更趋严重了。一旦夜幽石再入银眼夜魔之手,恐怕再没第二个人能像初一一样拦下银眼夜魔的第二次攻击。
然而,初一就那么闷声不吭的从半空中直坠而下,凌非焉觉得自己一定是方才被银眼夜魔用夜幽石给打傻了,明知道夜幽石绝不可再入银眼夜魔之手,她却拼尽全身力气迎向那个奋不顾身斩断魔焰救下她,救下了所有人的家伙。
“非一!!!”
凌非焉不懂,平日初一的身姿看起来明明是标致纤瘦的,为什么撞在怀中时却是这般沉重。以至于她完全无法承受初一跌落的力量,经脉受创的伤痛让她双膝一软跪坐在地。
魔焰散尽,寒冷刺骨的夜风愈加恣意张狂的撩拨着上清芙蓉冠下她的发丝,凌非焉不介意。往昔寸不离手的炎月剑锵然掉落在混着斑驳血迹的冻土上,凌非焉不在意。甚至银眼夜魔邪性不改再将魔爪伸向草中的夜幽石,凌非焉也有些心灰意懒,忽然不想去理。
她倒是觉得此刻怀中的人体温有些灼烫,身体也如无骨之物瘫软低垂着,于是凌非焉下意识将初一抱稳些再抱稳些,却不知也因此将她抱得更紧。
“啊!!!!邪魔受死啊!!!!!”
还以为即将取胜,可眨眼间凌非焉与初一就都被银眼夜魔重伤。凌非墨眼见他又要去夺掉落在地上的夜幽石,登时发了疯一样举起辉星剑扑上前疯狂乱斩。
被凌非墨的嘶吼惊醒,凌非川与凌非潭也反应过来,群起而上直奔夜幽石。凌非潭扑身将银眼夜魔抓着夜幽石的手臂狠狠压在身下,凌非川则持着破魔镜径直朝银眼夜魔的头上用力猛砸。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会想到这三个昔日威风凛凛的天御宗凌尊首徒,竟会以如此狼狈的方式对待一个如此狼狈的上古大魔。可人类不就是这样么,真正徘徊在生死与崩溃的边缘,一切复杂纷繁的形式都将回归到最本真直接的方式。
可怜此时银眼夜魔魔息消失殆尽,不过是个苟延千年的邪魔,再无心力与三个疯狂暴怒的道师纠缠。辉星剑利刃劈下,生生将他那只没有化作熔岩的苍老手臂砍断在枯草之间。冰冷的魔血顿时喷溅在凌非潭的衣衫上、凌非墨的脸上和凌非川的羊皮面具上,银眼夜魔愤怒痛苦的吼叫声随即震动了整个荒野草原。
“非一……”
而凌非焉唤着怀中人的声音却轻缓万分,她甚至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清冷的声音里也会噙着几分温柔。可是当怀中的人悠悠张开双眼,凌非焉的愤怒、凌非焉的怨怼竟一股脑的涌了出来。
尤其那个人还在笑着,明明整只右臂都被魔焰焚烫得血肉模糊,却还故意若无其事的向她露出了笑容。
凌非焉很气,她讨厌初一自以为笑得云淡风轻,但其实每一寸微微牵动的嘴角都透露着艰难和痛楚的笑容。她也真的很气自己挡不下夜幽石喷射的魔焰,连累了这个本可以笑得更加明媚的人。
“谁叫你过来的!你逞什么强!!我的阵眼我自己守不住么要你插手!!!”
不可抑制的将胸口那股积郁愤懑吼出来,可话一出口,凌非焉就后悔了。她发誓她满心充溢都是对自己的疚责和对初一的心疼,但她却不知自己为什么是这么差劲的人,连一句好好的安慰和感谢都说不出口。
“我不是……逞强……”初一的声音轻哑虚浮,却坚定快乐。
不知怎的,凌非焉甚至没听清初说了什么内容,只是那熟悉的声线一动就好像碰触到了心中某处,将她伪装起来的倔强和坚强尽数绕过,就此留在她最不愿人被发现的脆弱地方。
凌非焉觉得自己的眼眶酸酸软软的,有些温暖又有些微凉。她紧紧抿着双唇,紧皱的眉头更加纠结。她想将那股莫名悲伤的情绪甩开,再次挣扎道:“不是逞强是什么!明明你守好自己的阵眼就可以!!非要来我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