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非川来时正看到初一要对凌非墨出手, 心中半忧半疑,一边示意众人上前拦住凌非墨,一边向初一发问道:“非一,你刚才是要做什么?”
初一急忙应道:“我见前面河桥凶险诡异, 又劝不住非墨凌尊, 正想试试能不能以定身咒暂时限制他的行动,刚好你们就赶来了。”
初一说话时凌非潭已将凌非墨挡下,显然凌非墨的心神还没有尽数恢复, 神情亦是浑浑噩噩不知所在。
凌非茗摇头道:“定身咒虽然能止住非墨的步伐, 却不能唤醒她的神志。”
初一无奈道:“若不能靠自己的意志抵御迷惑, 我也不知有什么办法。”
果然凌非墨再次受阻又持着辉星剑与凌非潭动起手来。凌非川见状算是明白初一为何会想到对凌非墨施以定身咒了, 他赶忙飞身而至将凌非墨的辉星剑夺下,如此凌非潭就能以他健硕的身躯强行将凌非墨控制住。
眼看凌非墨不停挣扎的样子,凌非川失望的直摇头。他真不知此刻若是银眼夜魔忽然出现,他们几人该如何布阵迎战。
众人无奈时,凌非焉轻至初一身边,低声道:“我虽然看不到异象,但却能感觉到夜色里的杀机。那场大雾和那些幻象南卿在千年前见过,说是鬼蜃,是人间通往黄泉的鬼狱之门。”
初一听了,并不惊讶,谨慎回道:“确实与我在虚境死门中的感受十分相似,不如我再近前些探看探看。”
凌非焉阻止道:“非川师兄本想先将五个首徒汇在一起,寻到非墨再去唤你回来。既然你也在,就不要独自再去犯险了,与我们一同回营罢。”
“嗯……”初一应着,心中缓和许多。原来她没看错,凌非焉的确是以锁魂咒寻了她的。所以尽管脑海中灵犀子的声音又变得愤怒起来,但初一却完全不想理会,她只想再与凌非焉说些什么。
可惜凌非焉警惕的沉默着,再没开口。她深邃瞳眸如夜一般深冷,紧紧的凝视着远方的黑暗。初一不敢打扰,循着凌非焉视线的方向遥望,那正是河川上木桥的位置,于是更加敬佩起凌非焉的直觉。
营地何处,微弱响起了古琴之音。那令人莫名恬淡下来的乐曲断断续续传入耳畔,竟像一双温暖的手掌缓缓拨开了心头阴霾。灵犀子的声音消散了,就连抗拒着控制的凌非墨也逐渐镇定下来。
“凌非潭?!你,你抱着我干什么!!”清醒过来的凌非墨一把推开用双臂揽着他的凌非潭,又见其他几位凌尊首徒都在,便隐约知晓自己是怎么回事,面上不由蒙上一层愧色。
初一见状与凌非焉对视,言道:“非墨凌尊好像恢复神智了。”
凌非茗亦是十分欣喜,面露得意之色,骄傲道:“想不到小妖花还挺有两下子。”
但众人很快发现,除了少部分修为相对较高的天御宗弟子能够在琴曲中恢复神智,大部分百姓与部分弟子依然还在呢喃行走着。显然琴声离的太远,对他们不起到作用。
凌非川见状,将手中辉星剑掷还给凌非墨,命令道:“都先退回营中,再做打算。”
六人快速归还营地,同路已有十数人陆续回到营中。琴声未断,凌非茗倒不担心南卿安危,但她还是快步奔到南卿身边,本想夸赞南卿几句,可抚着琴曲的南卿已是面露难色。仔细看来,南卿正十分艰辛的咬紧牙关,这般寒冷之夜,她的额头却微微渗出些细汗来了。
“南卿!”凌非茗立时皱起眉头,询问道:“可是哪里不适?”
南卿略略分心,将注意力从琴弦移至凌非茗一些,勉强应道:“《十安》曲谱对魂陷鬼蜃之人确有效果,可惜我千年无为道行浅薄,实在无力抵御如此广大的鬼蜃之力。”
仅仅说了几句话的功夫,琴声弱了些,便又有些百姓起身欲行。南卿见了心焦如焚,再不敢与凌非茗多言,只得强行平静心气专注于抚琴。
如此模样凌非茗看在眼中急在心里,抖着衣袍便要坐下与南卿传渡些真气,却被初一伸手住手。
“你干嘛?”凌非茗此刻实在无意与初一玩笑。
初一认真解释道:“非茗凌尊听我一言。凌尊你真气纵然再厚,传至南卿体内亦要平白损失一两层。加之南卿此刻更要用心抚琴,必是无暇转化凌尊助来的真气,如此一来凌尊与她渡气不但无助反而成了南卿的负担。况且琴音再厉亦不如笛声清透广远,凌尊真气醇和又深谙音律,何不……”
“啊,行了别说了。”凌非茗听罢恍然大悟,起身抽出翠绿欲滴的朝凤笛向初一道:“你看我真是急糊涂了!这次回去一定要给非一记个大功!”
“非茗凌尊客气了。”初一拱手,转身却与凌非焉的视线撞个正着。
凌非焉只是看着她什么也没说,但眼眸里的神色却是暗含着些别样的意味。她既没想到一向聪慧多谋的凌非茗竟然也会冲动行事,也没想到一向冲动行事的初一会在这时清醒的保持理智。就连凌非墨都着了鬼蜃的道儿,初一却能对鬼狱的迷惑召唤视若无物,凌非焉不禁由此联想到许多。
如此情形之下,能做到这般理性的人不是无情便是执着。而初一不是个无情的人,那便是极度坚持着的。这两点,若在旁人身上自是后者好些。但在身负魔劫又碎了渔歌安魂锁的初一身上,那便不知是福运还是祸端了。
须臾,清亮的笛声和着古朴琴音穿透沉重的夜色,悠扬远播茫茫草场。凌非茗果如初一设想,只听了两遍便将《十安》曲谱尽数记下,第三次时便可奏笛附和了。令人赞叹的是,凌非茗与南卿的同奏明明毫无预演,但却相谐得宛如多年乐友一般,默契祥和。
得凌非茗相助,南卿抚琴演奏的压力缓解不少。她终于可以抬起眼眸回应凌非茗关切的神色,并在嘴角上露出一丝让凌非茗安心的笑容。
凌非茗的眼神里也在诉说一种感慨,恍惚中带着对命运的叹息。
南卿读懂了凌非茗的意思,她想说半年前,两人于苏南府梧桐楼合奏那首孤傲潇洒的《九霄尘》时,一个在阁楼之上,一个在朱门之外。一个是沾染了鲜血的妖族,一个却是诛妖灭魔的道师。相视时,满目惺惺相惜。琴音外,又是夜色璀璨,繁华斑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