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回京(捉虫)

那时候的梁方是国师家的独子,小小年纪礼数做得比大人还周全,长得软糯可爱,绘阵天赋极高,是当时京城里孩童们的标杆,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

而陶柏阳口中的梁方,是个靠着已故父亲的功勋荫庇获得国师之位、徒有实力没有人味、刚愎自用、独断专行、不近人情的冷面杀神。

噗。

瑾石努力压下唇角。

冷面杀神。

他从来没想到这个词还能和梁方那么个软糯团子沾得上边。

而且…这些年梁方…

好像想到了些什么,瑾石嘴边的笑稍微淡了些。

陶柏阳看着面前的少年又在魂游天外心里一窒,果然指望这种什么都不懂的小孩跟他感同身受就是他想太多。

但是——

他又有些焦急地看了眼另一架马车,现在马上到京城了,元初还没给他一个定心丸,只是把这混不吝的徒弟放到这里应付他,实在是让他有些不满。

然而,眼前就只有这么个混小子,他也只能靠他来给元初传递消息了。

于是他看了眼天色,压低声音说道:“小公子,实不相瞒,我们这边早有风声,这次陛下诏元九曜回京,为元九曜洗冤平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希望元九曜能回绘阵司主持大局。我现在就可以跟元九曜立契,如果元九曜重回绘阵司,南衙全体绘阵师愿意为元九曜效忠。”

太阳西沉,光线慢慢暗了下去,瑾石垂下眼,手上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没有说话,陶柏阳突然觉得面前少年的表情有些莫测。

眼看着城门越来越近,他咬咬牙,又低声说了一句话:“小公子也许不知道,当年元九曜被冤流放南乡,梁家都没有出来为元九曜说上一句话,不仅如此,当年在前线的老国师递到京城的消息,更让是让这件事没有了回旋余地……”

瑾石的动作顿住,而两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大人,”外面的车夫轻声说道,“到东门了。”

陶柏阳闭了闭眼,沉声回道:“知道了。”

然后他伸出手,拿起手边的文牒,瑾石注意到他的手背上有一个金色的镂空圆形阵法印,是一条龙盘踞在一根笔上。

瑾石知道,那是绘阵司的净笔印。

“希望小公子能好好想想,也希望小公子能将南衙的诚意转达给元九曜。”

留下这句话后,陶柏阳便拿着文牒下了车。

瑾石坐在车上,他看着自己手腕上那一圈像藤蔓一般缠绕的阵法,这是封灵印,一种小型阵法,用来封堵绘阵师的灵脉,影响灵气在绘阵师灵脉中的流淌,哪怕是强大如元初一般的“九曜”,被打上封灵印也无法再绘制出完整的大阵,最多只能绘制出一些没什么用的符箓小阵。

这是当年他们选择离京流放的代价。

马车外模模糊糊地传来争执声,又渐渐平息,瑾石放下袖子,陶柏阳掀开竹帘,脸上有些阴沉。

“现在入城时间过了,”陶柏阳面露无奈,“东门没办法进了,只能从南门进。但是南门那边……”

陶柏阳有些担心地看了眼瑾石。

瑾石不明所以:“南门那边怎么了?”

陶柏阳问道:“小公子今年几何?”

瑾石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自己年龄,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答了:“十七。”

陶柏阳这才眉头舒展放下心来:“那我没记错,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瑾石一头雾水。

陶柏阳继续补充道:“南门那边是烟花之地。”

烟花柳巷,是大沐规定必须年满十六才能出入的地方。

而瑾石长得实在太嫩,和陶柏阳记忆中少年的年纪有些对不上。

听到这个词的瑾石骤然红了脸。

“小公子你看,”陶柏阳把选择权交给他,“要不要跟元九曜请示一下,是从南门过还是等明天从东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