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眼。
不过一瞬。
他便知道谢忱山彻底回来了。
佛修踏在虚空,沐浴着浓烈的日光。
而魔物站在底下,久久凝望着。
仿佛一如往昔。
谢忱山敛眉,轻易捕捉到了魔物的踪迹。
他道:“你可有感觉?”
没有指名道姓,然却听到徐沉水的回应。
“去?”
佛修勾唇,“为何不去?”
他一甩袖,身形已然出现在徐沉水的身前。手指触碰到魔物的肩膀,下一瞬他们的身影便悄无声息的擦去。
赵客松看着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的一人一魔,吓得差点打嗝。
他已经多久没看到谢忱山这般恣意从容的模样?
尽管在来到天元大世界后,他们并未真正受到什么欺辱,可毕竟谢忱山身体虚弱,甚至还没有完全的记忆,如此战战兢兢的感觉,总归是积压在心头。
平日里或许没有感觉,可是不着痕迹,却容易留下积攒的压力。
也是在这一瞬,赵客松才感觉到安心。
谢忱山笑眯眯地说道:“我可还没有完全恢复……”他的眼神有些悠远。
但是快了。
在方才的那瞬间,他仿佛听到了遥远之地,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活”过来。
想必,那该是与他有关。
谢忱山垂眸,淡笑着说道:“可愿与我们同去?”
赵客松在鸮来不及阻止的时候,便猛地点头。
鸮:……
谢忱山的视线慢悠悠地望着呆娃。
鸮,难以觉察地瑟缩了一下。
“都已经走到这一刻了,难不成你要退缩?”
那双清冷漆黑的眼眸好像洞穿了鸮的心思。
鸮自观心镜而出,牢牢抓着赵客松,甚至一路跟到天元大世界,偶尔常用自身的能耐为他们引路……难不成没有半点索求?
鸮安静乖巧地扎根在赵客松的鸟窝上。
“谢忱山。”
谢忱山的遁术着实出彩,哪怕是万里空,也只能隐约察觉到那片刻的波动,却不能更快捕获。就像是他的气息和天地自然融为一处,难以捉摸。
“你这是何意?”
谢忱山抬头,含笑说道:“我想现在,你们应当收到消息才是,那原定在一月后开启的佛魔遗址……”
“佛魔遗址开启了!”
有人惊叫出声。
显然已经收到了前方的引符传信。
在谢忱山周身范畴之内,徐沉水与赵客松的身影也随着渐渐淡去,只留下他郎朗的笑声:“我等就不劳诸位接引了,自去遗址大门等候——”
万里空伸了伸手,但又收了回来。
他不只是收了回来,甚至还出手阻止了其他人去中断谢忱山的遁术。
“万里空,你疯了?!”
半空回荡着一个犀利的男声,那是纳兰蓝。
万里空收回手背在身后,知道那瞬间的停顿,已经足够谢忱山带人逍遥离开后,才不紧不慢地说道:“你留下他又如何?难道你没有察觉到他那瞬间暴涨的气息?”
节节攀升的修为,好像一瞬间打通了关窍。
直逼万里空和纳兰蓝的道行!
“那不可能……”纳兰蓝微眯起眼,在诸位沉默的冷凝中,也唯独只有他能说话。
因为万里空的身份,七十二座山峰的峰主,除开纳兰蓝之外,都与他稍显疏离。
万里空幽幽地说道:“有何不可能?你是否忘记了,他所修行的,可是那位的功法?”
“便是那位的功法又如何?”纳兰蓝厉声道,“万事万物皆要顺时而进,便是佛陀转生,这般淬炼也是需要时间,从未有如此跳跃的可能!”
就算是之前闻名大世界的无量道人,那修为也是踏踏实实自己锤炼出来的!
万里空道:“所以,这才是我拦住你们的原因。”
他的眼神冷了下来。
“谢忱山如果按照正常的修行,自然不可能有这样恐怖的速度……可如果那不是普通的修行呢?”他道,“那部无名功法,其上附着所谓的大因果,你以为会是什么?”
…
被谢忱山带着遁行总是最舒服的。
赵客松想。
不需要经历什么颠簸,只感觉陷入软绵绵的地方,不过片刻就被吐出来。不管是多么遥远的距离,对于谢忱山的遁术而言仿佛也只是顷刻,实在是神奇。
赵客松被吐出来的时候,平稳抱着鸮落地。
他正打算回头与谢忱山和魔物说话的时候,一转眼便看到极其骇人的画面。
那正好是魔物拽着佛修的衣襟,用力啃上唇舌的瞬间!
赵客松:?
赵客松:!
那画面就像是晴天霹雳,打得他外焦里嫩,反应不及。鸮当机立断化作大鸟,一翅膀将赵客松给甩到了遥远的距离。当然他紧接着也扑闪着翅膀迅速朝着赵客松的方向追去。
夭寿!
这可真是要命的瞬间。
…
“你作甚?”
“你作甚?”
魔物回了他一句一模一样的话。
血眸幽幽盯着谢忱山,手腕擦过唇角,那是刚刚佛修咬破的血痕。
说来,魔物的血,是红色的了。
“看似恢复……”徐沉水的面容有些恐怖,“可沸腾的气血是怎么回事?”
修炼向来讲究的是循序渐进打好基础,如他这般跃进就已经有问题,更何况是这种沸腾着的,如同在灼烧着生命般的迹象,可全然不是好事。
谢忱山舔了舔那口血,无色无味。
原以为按照之前那般祸害千里的模样,这血也应当有着稀奇古怪的味道,没想到是这么朴素。
他道:“确实瞒不过你。”
谢忱山敛眉,还未抹干净的血红艳艳,反而莫名清绝。
“方才在你的协助之下,因为那将死的处境,确实让那部功法经书与我融合得越发彻底,也激得体内残余的记忆苏醒了大部分。如今这力量,这记忆,这境界,乃是真的。只不过这是空耗之举,倘若届时在遗迹之中寻不到解决的法子,那或许就没有多长的时间了。”
他如此平静说着有些诡谲的话。
可旋即他又笑吟吟地看向徐沉水,轻笑着说道:“可是方才的举止,却是不能再有了。难不成从前没说过,发乎情,止乎礼。冲动可是要不得。”
“是吗?”魔浅浅的、轻轻地说道,“可你为何不生气?”
那道嗓音先是柔和,继而冰冷,如同缠绕在脖子上的红线,“以谢忱山的心性,倘若不能接受,哪怕拖着孱弱的身躯,也定能将我斩杀……”
哪怕再细的红线,勒紧的瞬间,皙白的脖颈都会显出淤红。
“谢忱山,你为何不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