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纵按照嘉南给的地址,找到了她所在的小区和单元楼。
他当着邱红的面,进门后直接带走了嘉南,像一个凭空出现的不速之客。
邱红见他身形高大,又一脸阴鸷凶神恶煞的样子,仿佛下一秒就会从衣服里拔出刀来。
指不定是在哪儿混社会的渣滓。
邱红站在门口观望,竟没敢阻拦。
她心虚,也没打电话跟嘉辉说刚才的争执,并且嘱咐小志不准乱讲,就当今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嘉南跟在陈纵身后下楼,出了小区。
她神情木讷地坐上车。
三蹦子的车头空间有限,堪堪容纳两人,他们仿佛置身于一个封闭且狭小的壳子里,飘浮在黑色的海洋上。
夜里的霓虹变成海上缥缈的灯火,一盏一盏,熄灭于风中。
“去哪儿?”陈纵问,“回打碗巷?”
嘉南沉默地点头。
路遇堵车,他们被困在最右侧的车道上。
车内没有灯光。陈纵借着折射进来的路灯,侧目看了嘉南一眼。
他以为嘉南哭了,因为在之前那通电话里,嘉南说话带着厚重的鼻音。
但她这次没有哭。
脸上干干净净的,没有泪痕。肤色一如既往的白,昏黄的光在她眉眼上融化,却没有带来一丝暖意。
只不过因为呕吐产生的生理反应尚未消退,眼睛里有血丝,看着有点儿可怜。
道路通了,三轮往前开。
经过颠簸不平的路段,拖箱里的破铜烂铁和塑料瓶碰撞,一路叮铃哐当。
嘉南的身体跟着节奏摇晃,她抓住了车内的把手,稳住身体,突然说:“我想喝水,阿纵。”
这是陈纵接她出来后,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因为喉咙涩痛,有异物感,她的声音听起来仍有些怪。
陈纵问:“你叫我什么?”
“阿纵。”嘉南重复道,泛红的眼睛里透出一股纯真和较劲,“你朋友就是这么叫你的,我不可以叫吗?”
陈纵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他把车停在路边,问:“冷的还是热的?”
嘉南有些愣,“什么?”
陈纵:“你要喝冷的,还是热的?”
嘉南没想到还有选项提供给她,犹豫两秒,得寸进尺地试探:“那我想喝温的,可以吗?”
陈纵疑似发出了“啧”的声音,砰地甩上车门。
嘉南望着他跑远的背影,消失在便利店的塑料门帘后。
陈纵出来时,手里拿着一次性纸杯。
送到嘉南手上,真是温的。
“谢谢阿纵。”嘉南说。
她以前经常对他说“谢谢”和“对不起”,如今更上一层楼,还学会了加后缀。
陈纵觉得嘉南有时像个很会审时度势的大人,有时又像一只背着重壳的笨蜗牛,爬行慢吞吞,偶尔会伸出触角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