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渊源

恶犬与乞丐 蔺巫林 1584 字 2022-08-30

嘉南梦见了那条关在笼子里的蛇。

被吓醒以后,她再也睡不着了,床头的闹钟指向半夜三点多。

最近她常常在这个时间点醒来,不管做不做噩梦都一样,痛苦地等待着天亮起来。

天却迟迟不肯亮,时间静止,她是被黏稠树脂包裹住的昆虫,在夜里熬成一颗琥珀。

沈素湘、柳曦月、魏春生……许多人的脸冒出来,她被拖拽着,囚禁住,树脂缠得越来越紧,她越来越沉,不断往下坠。

失重感让人刹那间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嘉南动作木讷地下了床。

客厅漆黑,打开房门,光从卧室流泻出去照明,她在电视柜上的花盆旁找到了烟盒。

烟是陈纵的,嘉南偶尔会偷偷蹭一根,从来没被发现过。

嘉南第一次抽的时候被呛到了,但烟味把那种沉重的窒息感往下压了压,反倒让她觉得好受了些。

万籁俱寂的深夜,月亮都已经躺在云帐里进酣睡。

陈纵揉了下眼睛,推开椅子,从电脑屏幕前离开。

他没想到客厅有人。

蹲在地上吞云吐雾的嘉南此刻太像女鬼,白睡衣上铺满了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她弓着瘦骨嶙峋的背,赤着脚,好像不知道什么叫冷。

要是胆小的,大半夜的估计会被她吓出毛病来。

但陈纵只是路过看了嘉南两眼,晃到厨房找水喝。

两人都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一个是失眠了没睡,另一个是睡得不安稳醒太早。

陈纵把喝空了矿泉水瓶扔进垃圾桶,到了房门口,又折回客厅。他朝嘉南伸出手,说:“给我。”

嘉南费力地仰头看着他,声音沙哑:“什么?”

“烟。”

他当面揭穿,让嘉南有种偷东西被抓的窘迫,只得慢吞吞地把烟盒递上前。

陈纵接过,弯腰撑着膝盖,盯着她看了两秒,伸手摘掉了她嘴里那根已经燃了一半的烟,“这也是我的。”

嘉南下意识配合地松了口。

“对不起。”她讷讷地说。

陈纵把烟碾灭在水泥窗台上。

“晚上你有没有听见谁在哭?”嘉南问。

陈纵回头看她。

“我睡着的时候好像听见了哭声。”她整个人仿佛旧工厂里生锈的机器,吐字听起来有种缓慢而顿挫的生涩感。

“没有真的听见吗?”

“你做噩梦了。”陈纵手里捏着烟盒说。

他的手指上还沾着一点水迹,是刚才从她嘴里拿烟时不小心蹭到的——她的眼泪。

在哭的人分明是她自己。

陈纵垂眸看着仍坐在地上的人,她白得像一团快要融化的云,云上蒙着淡淡的灰,下着雨。雨一样的眼泪,从她脸颊上无声无息地流淌下来,流经天鹅颈,隐没在睡衣领口中。

陈纵想起年初与嘉南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那天也下着连绵不断的雨,洛陵市快要被泡发了,地上到处是水洼,倒映着一块块被割裂的天穹。

陈纵撑着把黑伞出现在打碗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