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租客

恶犬与乞丐 蔺巫林 1732 字 2022-08-30

不知是哪位贵客带来的宠物,一条通体漆黑、约有三只粗的蛇,盘踞在金碧辉煌的笼中。它醒着,正缓慢蠕动,身上泛着光泽的鳞片像坚硬的铠甲。

笼子不大,有些低矮,堪堪装下它。

因而多出来的三只酒杯被挤在角落里。

嘉南需要打开笼门,伸手进去拿,空间逼仄,稍有不慎就会碰到它。

一屋子男男女女,年轻的,年长的,身居高位的,被人踩的,喝酒的,敬酒的,浓墨重彩的浮世绘在灯光下铺展。

画卷上的所有人此刻目光汇聚在笼中的蛇和穿舞裙的少女身上。

猎奇,刺激,吸人眼球。

他们等待少女把手伸进笼中的刹那,想看她的眼泪,想看蛇吐红信,想看平静崩裂后爆发出尖叫。

嘉南站在笼子前,回头看了一眼。

视线准确无误地找到了人群中的魏春生。

他在等嘉南的情绪决堤,低头认错,他不信她不怕。

魏春生戏弄她,侮辱她,试探她的底线。因为在这么多女学生里,嘉南最不可控,最难琢磨。

总要给她个教训。

可她真敢把手伸进去,勾到了笼子里的酒杯,手臂不可避免地碰到了蛇身。嘉南脑子麻了一瞬,动作却极快。

蛇没有发怒,它似乎不介意人的触碰。

如它的主人所说,很温和。

虚惊一场。

嘉南取出三只杯子,满手湿濡,不知是杯中洒出来的葡萄酒还是冷汗。她唇色惨白,被正红色的口红遮掩着看不出来。

头顶的光让人眩晕。

舞团里的一个女生抓拍了方才的惊险画面,把照片发到了微信群。

那是她们几个关系好的舞蹈生组建的小群。

@苏蔷:“你今晚没来,错过好戏了。”

“魏校长真会玩。”

面前的啤酒又开了一打,撬掉瓶盖后金黄色泡沫飞溅,苏蔷笑着往男友身后藏,躲了躲,语气亲昵道:“不喝了,再喝就醉了。”

男友左边有个人搭话,一起灌苏蔷:“醉什么醉,喝了解忧,这叫神仙水。”

这人身材瘦小,留着齐肩的头发和小撮山羊胡子,十天里有七天醉醺醺的。

名字特别,姓师名仁,叫师仁,跟“诗人”同一个音。

外号就叫“诗人”,平常说话拿腔捏调,宣称自己喜欢研究乐器,爱吹箫,钻研那些朋友们一听就哄笑的淫词艳曲。

他天天喝酒,搂着不同的女孩谈情说爱,得意道:“我这叫夜夜笙歌。”

苏蔷的新男友指了指杉树后的会所,“这是虚的,那里头才是真的——钱堆出来的夜夜笙歌。”

师仁亲了下揽着的女伴,腻在对方身上说:“他们在销金窟,我也有芙蓉帐,同样都是度春宵,差不了多少嘛。”

苏蔷翻了个白眼,嘀咕了句“油腻”,师仁没听到,头枕在女伴的胳膊上,跟周围的纨绔们普及:“这叫‘碧玉枕’。”

手指摸到女伴鲜艳的唇,“这叫樱桃关。”

再摸到她削瘦的锁骨,“这叫金鱼窝。”

一群人听得拍手叫绝。

右手边有桌打牌的,也往这边看了两眼。

苏蔷手机震动,见小群里有人@她,点进去看,放大了那张照片。

她看到了嘉南。

站在笼子前的穿着漂亮舞裙的嘉南,站在铁笼前,跟盘踞的黑蛇对峙。

白的纤细修长的手臂,黑的粗壮的蛇身。

冲突感强烈,一种无声的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