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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实验场内。</p>
听见花白禾的话,那只人鱼脸上出现了淡淡的笑容。</p>
白天所听见的那个轻笑声,再一次于花白禾的跟前响起。</p>
但是玻璃水缸里的那人分明连薄薄的唇瓣都没有开启过。</p>
花白禾怔愣许久,才发现那声音，像是从自己的心中直接响起的。</p>
——跟系统和她的聊天,有异曲同工之妙。</p>
“你不记得我了？”</p>
正在花白禾回忆的刹那，出现的飘渺声音直接在她的脑海中继续放大。</p>
对方眼底的嘲然是那样的深刻……</p>
就像看到了一个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不敢相信花白禾竟然能将她遗忘。</p>
说话的时候，她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着奇特的光芒,有种吸引人心神的魅力。</p>
以至于让人禁不住地、发自内心地想要去认同她的话。</p>
花白禾愣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和一条鱼做过朋友。</p>
毕竟曲暮春这个人设是凭空捏出来的，此前从没来过米国不说，就连大海都没有见过，而这个虚假壳子里装着的灵魂，花白禾的本身……</p>
若论一定要在哪里见过这人的话。</p>
那只有曾经的世界了。</p>
她拧了拧眉头,仿佛不知道这个漂亮的人鱼在说什么,一方面努力地把前几个世界看上自己的另一半往对方身上套，另一方面，却总觉得有些奇怪……</p>
印象中，那人好像从来没有过，在新世界相遇的时候,就直接跟她倒身份的时刻吧。</p>
虽然花白禾不知道对方那是单纯的恶趣味,还是因为有所顾忌，总之,这次的不寻常,总让她直觉有些不对。</p>
“抱歉,我印象中，好像从未跟您这样美丽的仙女有过交集？”</p>
穿着白色褂子的女生赤脚站在冰冷的地板上，自以为与鱼缸保持了足够安全的距离，脸上挂上了虚情假意的笑，还不忘随口奉承两句。</p>
里头那条人鱼看着她，眼底的嘲讽意味更深了些许。</p>
她的记忆还停止在那手术台耀眼刺目的灯光上——</p>
她本来可能成为人鱼族最强大的‘塞壬’，带领整个族群走向繁荣。</p>
然而这一切，都被人类彻底打破。</p>
钢铁身躯的怪物沉入海底，释放出的铁爪和牢-笼在广袤的海洋中漂浮，而后陡然扬起迅疾的血花，将她和她的同族，都抓到了这个奇奇怪怪的鱼缸里来。</p>
人鱼族是自远古时期，遗留到如今的，除海怪之外，最强的水族。</p>
因为每一代‘塞壬’记忆和力量的传承，逐渐给人鱼族积累起强大的优势，使得在‘血月之夜’登顶的年轻人鱼，能够在一夕之间获得强大的力量，继续带领人鱼族保持水中霸主的族群优势。</p>
多少年来，人鱼族统治了海洋中的世界，在这诞生了一切生命的海洋中，站在食物链的顶端。</p>
直到……</p>
人类的科技发展日新月异，对海洋的探索也在逐渐进步，与此同时，海洋中接受了大量的垃圾和污染，所有生物和族群的存活范围在逐渐地缩小。</p>
终于，他们在海洋中隐藏了千年的踪迹，如今又被发现了。</p>
水中霸主，成为了水族馆里头那些被圈养的动物。</p>
包括她和一些同族，尽数被抓来。</p>
如果不是她的上一任族长，召唤了人鱼族墓地中封印的力量，一举捣毁了这个该死的人类基地，她和其他的同伴早就死了。</p>
然而，不幸的是，久未开启的力量，对整个世界造成了冲击，使得她阴差阳错地……</p>
与曲暮春，在海中生活了那么多年。</p>
平心而论，对这个接受了她力量的人类，甚至给她取名为‘塞壬’的人类，她心中是喜欢的。</p>
哪怕自己从未纠正过这人，‘塞壬’是每一任族长才能拥有的名字。</p>
可惜，最后她也没来得及说出这个事情，因为她们俩的下场不是很好，被那些再次获得力量的新人类捕捉而去，用特殊的方法取了她的血。</p>
闭上眼睛之前，她还有许多的遗憾……</p>
自己的红珊瑚戒指还没来得及送出去。</p>
她记得，曾经有一次上岸的时候，许多相伴的人类，手指上都会戴着这个玩意儿，这东西在她的理解中……</p>
应当像是人鱼族中交尾仪式一样重要的存在吧。</p>
从此就能证明对方是自己的另一半。</p>
她并不知道曲暮春最后的下场，然而闭眼之后，她却想起了很多的事情。</p>
那些纷繁而至的画面，让她全然陌生……</p>
拴着奇怪的叫做妙蛙种子的玩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漂亮女生；即将对她发誓对她效忠一世的女生；在她面前睥睨着，高高在上的女生；拿着合约让她喊‘干妈’的女生；要求她拿着书本，让她念上面奇怪内容的女生……</p>
那些有着不同性格、不同长相的女生，最终全部都融到了一块儿。</p>
变成了曲暮春的样子。</p>
让这人鱼恍惚明白了什么叫做前世，什么叫做心之所向。</p>
她是如此迫切地，想要再见到这个人。</p>
强烈的意识不知引起了什么波动……</p>
等到她再次醒来之后，她就发现自己身处这个奇怪的大水缸当中。</p>
这狭窄的水缸，任人观摩的模样，轻易就唤醒了她的记忆和恐惧。</p>
覆盖全世界的奇怪力量荡然无存，就连海水的味道都是她记忆中很久以前的那样……</p>
于是这人鱼，又在懵懵懂懂之中，挟着无数的回忆，在这倒流的时光中醒来。</p>
只可惜，她印象中的人，好像全不认识她了。</p>
……</p>
从片刻的回忆中回过神来，大屏玻璃面后的银尾人鱼对花白禾露出了个奇妙的笑容，再次用那特殊的传音方法，直接作用于她的脑海：</p>
“以前我一直没有纠正你，我并不叫‘塞壬’，但是——”</p>
“现在没必要了，我很快就会是新的‘塞壬’。”</p>
那声音空灵仿佛在幽谷中响起，又像是从万古前的海底深处传来，更似是天空尽头云层破开后落下的梵音。</p>
琢磨不透，偏偏摄人心魂。</p>
花白禾一脸懵逼地看着她，在这一刻深深地明白了什么叫做不可逾越的代沟。</p>
……这简直是马里亚纳海沟一样的鸿沟。</p>
“统、统儿，她跟我说的这是中文吧？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花白禾怎么说也是做过许多任务的老咸鱼了，跟那些新鲜的菜鸟们很不一样。</p>
她以为同为咸水鱼，两人之间应该有什么共同话题。</p>
结果事实证明，都是她错了。</p>
遍观那么多次的任务，却没有哪次让她像现在一样，整个人都是一副信息量缺失的懵逼。</p>
“而你，也会一直是我的——这次我不会再让你拒绝了，你不喜欢红珊瑚的戒指，我给你做个新的，怎么样？”</p>
那人鱼对着花白禾再次挑了挑唇，露出了一个自以为最友好的笑容。</p>
可听了她的话之后，花白禾却是陡然震悚！</p>
红珊瑚戒指……</p>
那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鱼女主送给傅光启的礼物吗？</p>
怎么回事？</p>
这鱼人把她当成傅光启了？</p>
不对！</p>
刹那间，花白禾脑海中的念头如电光划过，刹那间就出现了无数个问题，花白禾又根据问题逐条推理出答案，但她的心念处理速度再快，也不及早已做下决定的银尾人鱼更快！</p>
对方一直放在玻璃屏上的手掌并没更大的动作，手心却骤然隔空传来一阵吸力！</p>
原本赤着脚的花白禾被她隔着双层有机玻璃一抓，整个人竟然从地面上浮了起来。</p>
系统只来得及跟她说一句徒劳的“小心”，之后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花白禾整个人像是风筝一样，即将被玻璃水缸里待着的银尾人鱼抓在手里。</p>
就好像……</p>
她有本事让花白禾穿过这厚厚的玻璃，落进那硕大的海水池里似的。</p>
花白禾整个人睁大了眼睛，冻的脚趾有些发青的脚丫子在半空中无用功地蹬了几下，只能慌乱地挤出一句：</p>
“什么戒指，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p>
正在这时！</p>
“滴滴！”一声，第三实验场门口传来验证通过的开门声。</p>
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冷冷的白色褂子套在那人的身上，平白为他添了几分不近人情的味道。</p>
乌黑如墨的发不知是不是平日里修剪太少，后颈处已经被覆盖了些许，就连前额的碎发都快要挡到眼前，偏偏只能衬的他的眼眸寒冷如星。</p>
平眉浓密，描出他不属于剑眉的气势，配上刀削一样的鼻梁，刻薄而色浅的唇瓣，竟也能造出几分高山仰止的气势。</p>
来的人，正是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傅光启。</p>
比起白日里对这观察玻璃十分好奇的样子，这会儿的他显得冷漠许多，门开之后，他看也不看满屋子的实验体，径直朝着尽头的那个大屏玻璃而去。</p>
凡他经过的地方，有些保持了意识的实验体各个瑟缩在与他相反的另一侧，就连有些沉睡的，也在睡梦中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瑟瑟发抖起来。</p>
傅光启不知是注意到了懒得计较，还是并不在意，就迈着步子朝里走。</p>
方才还在玻璃屏前站着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p>
他站在玻璃屏幕前，往里看去，发现白日里袭击有机玻璃的那个东西，依然寻不到半分踪迹，仿佛那水色中什么都没有。</p>
傅光启皱了皱眉头。</p>
……</p>
花白禾觉得自己快死了。</p>
自从被猝不及防拉进水里之后，她就呛了一大口，冰冷的水从她的耳朵、鼻子里灌进去，眼睛里满是火辣辣的痛，嘴里也盲吞了好几口又咸又涩的玩意儿……</p>
她几乎是立刻就要陷入意识模糊的窒息境地中。</p>
那银尾人鱼看到了她这幅虚弱的状态，并不以为意，只在她浑身痉挛到快要昏迷的那一刻，在她挥舞出的水泡中，慢慢地凑近了她的脸庞。</p>
“叮咚！检测到宿主即将遇险，‘随机抽签权’使用，抽签开始——点数，四，获得水中呼吸能力，恭喜。”</p>
“喂！你没事吧？呼吸！”在那一段毫无情感的机械音通知之后，响起来的是系统紧张又着急的声音。</p>
彼时，花白禾的意识已经在慢慢远离，她已经无法对系统的声音作出反应，只像一具假浮-尸一样飘在水中，指头不自觉地痉挛着，弹动了一下。</p>
就在这个时候，‘塞壬’凑近了她的唇，正想给她渡一口气——</p>
“当当当。”玻璃被敲响的声音，在这水中发出些许的声波。</p>
银尾人鱼抬起头来，而后骤然感知到玻璃外的气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