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张田奇怪,卫呈议也是颇为诧异。不过想起楚霄云先前所言,也就没有再度追问。
张田与楚霄云目光对视一番,最后还是顺从楚霄云的意思老实道来:“夫子是我在庆州府捡回来的。”
两年前,张成葬礼之后。
张田悄悄离开张府,带着妻女逃出和静县县城。除了城门,他想起张成此前的交代,不敢走官道,怕被张家的人追上;但也不敢走小道,怕遇到强人。于是就先去了自己此前在张家时知晓的一个隐蔽去处,隐藏了一段时日,尔后才雇马车前往庆州府,取张成给他存在隆记银号的财物。
那日张田夫妇正在隆记银号里取张成留给他们的财物,他们的女儿,年仅五岁的蓉蓉在身旁玩耍,手里的绣球不慎掉到地上滚出门外。张田和他娘子都没有留意到,蓉蓉见球滚走了,就追出去捡球。
这时长街的一头正跑过来一辆马车,车夫好像急着赶路,不停的甩着鞭子,马车跑得飞快,眼看就要撞上呆在大街中央的蓉蓉。众人都呆住了的时刻,街边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状如乞丐的男子却飞速奔上前去,抱起蓉蓉往路边滚去。
张田听到动静追出去,见到惊魂未定的女儿被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抱住,赶忙上前查看。幸好女儿只是手肘擦破了点皮,抬头却见那救下女儿的男子额头磕出了血。此时,殷红的鲜血正顺着额头从脸庞淌下。
赶车的见撞了人,没有停车道歉赔偿,反而跑掉了。
张田因害怕被张府的人盯上,自从和静县逃出来,一路上都是担惊受怕的,从不敢在一个地方过多停留。见女儿没什么大碍,也就不打算追究,怕闹出动静被张府的人发现踪迹,息事宁人也就算了。
但救下女儿的男子额头却受了伤,他不能不管,却也不想在庆州多做耽搁。再三感谢之后,张田给了那男子二两银子表示感谢,麻烦他自己去找大夫看看。谁知那人却站在那里傻笑,嘴里叨叨着:“回去告诉娘子,我救人了,娘子一定会夸我很厉害。”
却不接张成的钱,对自己额头上流着血的伤口,也没有什么反应。
张田当下觉得奇怪,再度对他对他表示感谢,请他收下银子,那男子依旧不为所动。隆记的伙计听到动静也出来看热闹,对张田说:“这乞丐是个在庆州府流浪的傻子。脑子有问题,说话却经常之乎者也的,跟他说话经常是对牛弹琴。”
一旁的小贩也连声附和。
见女儿的救命恩人有恙,一走了之,张田过不去心里那道坎。跟娘子商量后,决定之后小心行事,先带恩人去找个大夫看诊,再作打算。
看诊之后,大夫对张田道:“这伤口太深,恐日后并发炎症,高热危及性命,需好生照料,隔日复诊。”
张田没想到恩人伤得这么重,付了诊费,加了三两银子,并五两银子给恩人,表示感谢。并请他日后自己要记得来医馆看诊。恩人却道:“君子所为,不求钱财。”
说罢也不看张田,反到对着大夫医馆里墙壁上的字画摇头晃脑地读了起来。
那大夫也在一旁感叹:“想不到这傻子还是个博学之人,可惜了。”
张田想起大夫所言,不忍丢下恩人独自离去,毅然决定带着恩人赶路,待养好伤再作打算。遂在医馆多开了几服药,随后备用。张妻没有什么见识,全凭夫君做主,也没有反对。
在赶路养伤的途中,恩人不时口诵诗书,女儿蓉蓉听得有趣,便跟着学起来。恩人见有人肯跟他学,很是高兴:“以往人们只道我傻,没想到黄发垂髫反而懂我。”
教得也更带劲了。
后来不仅教念,还教识字书写。
张田见恩人与他们相处久了,也更不好意思开口让人走。有一日他们在一处酒肆暂时歇脚,女儿对着酒肆的酒旗念起上面的字来,引来酒肆客人的赞赏。张田心中一动,这恩人虽然傻了点,但他读书识字,不如就让他跟着自家,以后教教孩子读书识字,也是好事一桩。
他将自己的想法与娘子商议,得到同意后,与恩人相商。恩人一脸高兴地道:“我很高兴教蓉蓉念书识字。”
于是傻乞丐就跟着他们一家到了京城。在京城安顿下来,他前前后后也找了好几个大夫给恩人看过,大夫们都束手无策。
恩人的情况时好时坏,问他姓甚名谁说不上来,断文识字却是一流。张田只是个普通人,也想不到别的办法。既然自家与恩人有缘,就让恩人跟着他们一家,教孩子读书识字,就这么过吧。
“所以,你家两个孩子的学问都是他教的?”楚霄云问。
“是。”张田充满感激地答道。
难怪张田一介奴仆出身,儿女小小年纪,却已然会吟诗作对。
回答了楚霄云的疑问,张田不安地道:“夫子他……他,是个好人。他脑子也不太好,已经很可怜了,还望两位大人不要为难他。你们想要知道关于我家少爷的事,我都会知无不言的。”
张田情急之下,对楚霄云也并称大人。
楚霄云道:“我们自然不会为难他,但有的事不是我们可以决定的。这事暂且放下,现在再来说说这发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