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霄云原本以为要与防川县在墩子的审判归属权上拉锯很久, 但第二天一早就等来了防川县令对此事的回复。
同意他们将墩子押往和静县受审,包括墩子一家都由和静县捕房带走。
这事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毕竟与外敌牵涉的案子, 既是仕途高升的捷径,也可能招来无妄之灾。没有手段和魄力的人, 自然是不想沾边, 按部就班也不失一种方式。
楚霄云带走了墩子一家, 留了一个下属在驿馆等韦京翰的答复,将其封存带回。
楚霄云带回了墩子, 十七年前那桩误食案可以说真相大白了一大半。当日在墩子家中,的确死了两人,一人被毒杀, 一人食物相克而死, 与如今白水村墩子家中摆放的两具尸骨死因相同。
回到和静县,楚霄云安排了行程的严密防守之后,带着墩子去他曾经的家里辨认那具从半山坡上冲下来, 被村民发现, 通体变黑的尸骨。
尸骨的周围还残存着一些布料物什,经过墩子对尸骨穿着的辨认,那具半山坡上冲下来的尸骨,穿着的确是当初死在他家中的两人之一,那个随线人而来的同党。
墩子交代, 当日慌乱中他想伪造自己误食而死的现场, 给随线人而来的人换上自己的衣裳,却由于内心紧张,将自己的衣服给被毒死的线人穿上了。穿完又才发现多了一个人。事后他也想过,线人是被毒死的, 并非食物相克而亡,一旦有人发现报了官,仵作一验,事情立马就会败露。但他逃出之后,也没了勇气再回去调换衣裳。
谁知回去会碰上什么,怎敢保证不会是自投罗网。再说,多死了一个人,即便他把人藏得隐秘,即使官府一时搜查没有发现尸体,死人的味道早晚还是会传出来的。家里的尸体不是自己这个现实,官府早晚都会发现。
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自己既然已经逃了出来,就好好享受现有的自由。特别是后来他听说药房掌柜被官府传话,更是明白自己的伪造的现场被官府识破,所以那段时日,他一直不敢轻易轻易出门。直到后来听说药房掌柜坠崖而死,和静县的流民还闹出不小的动静,他才敢小心出门,与白露相会。但也因此诧异不已。
虽然墩子对事情后来的发展不知情,但楚霄云通过墩子却也确定了一个事实。枯骨与墩子坟墓中挖出来的尸骨,就是当初被他暗算的两个胡人细作。从这个事实可以倒推,当初俞百里验的那具中毒的尸体,应当就是被墩子毒死的线人;而当值仵作验的食物相克而亡的尸体,想来就是被当作墩子下葬的那具尸骨。
十七年前的那桩误食案迷雾渐渐散去,逐渐显露出真相。关于这个案子的真相,现在只需要确认一个问题,是谁发现了被墩子藏在地窖中的尸体,并调换了他们?那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楚霄云想起那个卷宗与村民口中以墩子好有身份出现的流民。于是问道:“会不会是他?”
时间虽然有点久远,但误食案那些事情这十七年来墩子一刻也不曾忘记。面对楚霄云的询问,他毫不迟疑地回答:“我当初联系的人除了药房掌柜,就是线人。我对外声称的流民好友,也是线人,因为他要向我传达组织的各种信息,我俩不得不联系。那个线人已经死了,‘我’死后去白水村,自称我好友的那个人,我也不知是谁。”
不过能找到他去处,并以流民身份掩护自称为自己朋友的不用多想也能明白,那人应当是胡国在大成细作组织成员的人。线人带人来与自己传递信息,来而不返,组织自然会派人来寻。本来墩子就与村中人来往很少,线人来找他也是能避就避,村里人知道他有一个流民好友时常来找他,但见到的去不多。即便远远见着,也是身影模糊,不知道那人究竟是何模样。
楚霄云听了墩子的回答,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当日线人来找你,是为何事?”
墩子摇了摇头:“当日因为娘子的事,说吃完之后再说。但是……”
但是没有等到那餐饭吃完,两人已经命丧黄泉。
“但是从他的口气听来,应该是一件很重要的事。”稍后墩子又补充道,“否则他不会带着人一起来。”
这无疑于增加了暴露的风险。
楚霄云想了想再问:“你可知那药房掌柜在捕房传他问话之时为何要逃?”
墩子还是摇了摇头,随后想了想又道:“会不会是你们官府发现了他的身份?”
转而一想,又哂笑一下:“若是官府发现他的身份,你们官府自会有记录。既然你能问我这个问题,想必你们官府也不得而知。”
或许是已知结局,更或者是为了家人的性命,墩子把知道的事情都交代了。楚霄云让人将墩子押了下去。面对审问时面色不改的墩子,临走前却犹豫地问道:“这事不会牵连我的家人吧?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韦京翰目光直视他:“只要你所言一切为真,他们自然不会受到牵连。”
墩子点点头,心情看似放松了一点:“除了这个,我更担心胡国的人知道我还活着,然后报复我的家人。你们,能保护他们吗?”
说完墩子紧张又期待地望着和静县衙的一干人等。
楚霄云望向韦京翰,这话还是要县令大人来答。
“他们是我大成的百姓,大成自然会保护他们的安全。即便是你,如果能戴罪立功,向大成提供更有用的线索,也不是不可以从轻发落。”韦京翰微微笑道。
墩子喜出望外:“这是真的吗?”
韦京翰笑笑:“本县乃朝廷命官,一言既出自是驷马难追。”
墩子深受触动,朝韦京翰深深的鞠了个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