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看了眼衣襟那一口黏腻黄痰,叹口气。
这是今天第七个从他身边经过并唾弃的人。
今日靖王府大喜,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迎娶大周朝名满天下的第一郡主过门。
所有人都喜色满面。
只有他一身单薄囚衣,鲜血淋漓,罚跪在冷硬的钉板上,膝盖骨被钢钉刺出细细密密的血孔子,冷雪中如风催枯枝。
来往宾客对他指指点点,神色莫不讥讽。
长安这几日的笑谈:靖王府出了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暗卫,不仅对主子生了龌龊心思,还胆大包天到想去刺杀准靖王妃。
幸而靖王英明神武,识破奸计,将这小暗卫擒获。
据闻这奴才已经被废去一身武功,挑断手脚筋,酷刑折磨了许多日。
据闻靖王今日特意将这奴才罚跪在这里,便是要用他的命震慑宵小之辈,为准王妃立威。
据闻靖王爱惨了准王妃,深情厚谊,羡煞旁人。
啊呸。
只有被这男人虚假面孔欺骗过的段钺深知,靖王他谁也不爱。他爱的只有自己。
吉时已过,拜堂礼成。
新人是位高权重的王爷和郡主,无人敢闹洞房。
但大喜日子怎能不热闹一番。
于是靖王临时加了场助兴节目。
他吩咐暗卫将段钺带上来,交给新过门的靖王妃处置。
段钺被自己以前的兄弟拽着头发,一路硬拖过来,随手丢在堂上。
他本想体面一点,自己走过来,但他兄弟叫他老实点,别逼他动粗。段钺才只好束手就擒。
他兄弟对他可真好啊,生怕他不秃顶,使劲扯他头发。
段钺揉了揉剧痛的头皮,从地上艰难爬起来。
他一眼就瞧见靖王和靖王妃身着一袭朱红华贵喜服,牵手坐在正堂上相敬如宾的和睦之景。
谁看了不称赞一句郎才女貌,门当户对。
段钺却笑了一声。
一条披了人皮的狗,他就是再像个人样,也还是条狗。
旁人都以为靖王罚他,是爱护靖王妃,想替她出气立威。
可段钺知道,这男人只是想看他被羞辱、被折磨的惨状。
他不过就是想看他痛哭求饶。
段钺才不会让他看。
他是暗卫,但他有尊严。
靖王眉目冷淡,左手支颐,慵懒靠在太师椅上,薄唇轻启就是一声低沉威严的质问:“段十六,你可知错?”
段钺眼中冰凉,盯着他不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