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残酷的事情，扎布都已经做过了。”男人解开扣子，亮出自己身上的烧痕。“我恨他，可是我没有能力。”

“你这一身，竟然是他烧的？”江玉轩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面积的烧伤，难免同情。“所以，你打算叫我帮你杀了他？”

“如果大家联手，应该可以做得到，只靠我一个人，就只会落得更加悲惨的下场。”男人伸手，“别怕，我帮你解开绳子。”

“如果我能够解开封印，确实早就杀了他了。”江玉轩总算可以自由活动，赶紧把衣服穿好。“你确定联合的人里头，不会有叛徒？”

“无法确定，但是我信你。”清秀男人很礼貌地背对着江玉轩，“你身上有天师的气味。我唯一的能力就是辨别气味，你身上有一种特殊的香味，一般人闻不出来。”

那是飞花神女后人才有的味道，这是神族的象征。

“我叫洛桑，汉人的孩子，放心吧，就算所有人都背叛咱们的联盟，我也不会。”他伸出手来，江玉轩只觉得，可以试着信任这个人。

两人握手，约定达成：“有任何人背叛，就杀。”

“那个家伙来自于天竺，本来是个没落贵族，然而却突然得到了魔血，于是就屠杀了整座城池所有无辜的百姓，被国王赶到边境。”

洛桑拿出一幅画，交给江玉轩。

“他杀人以后，当地就经常闹鬼，没多久，鬼魂就镇不住了，有一部分出现在西羌。之前也有人用般若经镇压过。可是那些鬼魂怨恨难解，竟然变成了旺措扎布的力量。”

“那个暴君，叫旺措扎布？”江玉轩只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二百年前，不是有个俗名叫旺措扎布的喇嘛，触犯了教义，被赶出了黄教吗？”

“没错，按照贵族的传统，每个有两个以上儿子的家族，都会派其中一个儿子出家当喇嘛，为家族积攒宗教的力量。”洛桑点点头，“旺措扎布在苦修期间，骚扰了来祈愿的大贵族。”

“然后呢？”

“在古代的吐蕃，人分十等。旺措扎布只是小贵族，并不是世袭罔替的大贵族。按照规矩，他应该被斩断触犯贵族老爷的手臂。只不过，他用自己的家奴代为受过，逃过一劫。”

听到洛桑轻描淡写地描叙，江玉轩只觉得很不是滋味：“竟然叫别人代替自己承受断手的痛苦，果然不是好东西。”

“这是吐蕃的旧俗，我也是贵族出身。虽然只是一个没有法力的普通人，可我被他抓到这里，时间太久了，只怕外面早就变天了。”洛桑眼底闪过哀伤，“也许父母都不在了。”

“经书里说，有个三品噶伦的小少爷丢了，嘎伦老爷就迁怒家奴，导致负责照看小少爷的侍女，被吊在烈日下，活活晒死。负责寻人的那些男仆，都惨死在皮鞭之下……”

缓缓地闭眼，江玉轩叹息。

“那位小少爷，叫洛桑群培。”

“我的贴身侍女格桑，难道……”洛桑突然落泪，“我很喜欢她，没想到因为我丢了，连累了她。”

说着，他就拿出佛珠，对上苍做出五体投地的姿势：“希望我佛慈悲，保佑她投胎一个好人家。我曾经答应过她，会赏给她一个自由民的身份，她的子孙后代，将不会再是农奴。”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格桑死的时候，只有十四岁。”江玉轩的记忆力很好，他只是无意间看到了那本吐蕃的叙事诗，就记住了全部内容。“她的父母苦苦哀求，可是噶伦老爷依旧……”

“她是怎么死的？”洛桑突然扯住江玉轩的手，“难道比晒死更可怕？”

“你父亲说正好需要完成一个任务，需要纯洁少女的血，作为班禅佛爷转世灵童的坐床仪式必备的祭祀品。”江玉轩别过头去，“你们贵族没有心。”

一个无辜的少女，仅仅因为小主人找不到了，就被迁怒，流光了血才悲惨地死去。她一定会怨恨这个不公平的世界，还有只能跪下，苦苦哀求老爷开恩的无能父母。

“格桑！”洛桑痛哭流涕，“我本来还打算，等我十二岁生日那天，求阿爸啦放你自由。你不是说要去沪上找那个想教你读书的老师吗？都怪我不好，如果那天我没有贪玩，也就不会……”

“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江玉轩摇头，“她早就变成了厉鬼，无法超度。唯一可以安抚亡灵的办法，就是要拿到嘎伦老爷后人的心头血……算了，贵族只在乎自己的奢华生活。”

“难道格桑变成的厉鬼，最厉害的天师也没有办法？”洛桑拉着江玉轩不放，“难道她想要我死？她不是说最喜欢我了吗？”

“可是因为你，她死了。”江玉轩认真地看着洛桑，“虽然是个奴隶，可是她是人，不是个物件。吐蕃已经解放了，嘎伦早就没了，她能够杀的人，只有你了。”

“可是我……”洛桑忍不住往后退，“我虽然是贵族，可是我真的没有伤害过一个无辜的人。我还几次阻止阿妈啦和阿哥欺负那些可怜的奴隶娃子呢。”

“天师当然可以消灭那个厉鬼，可是厉鬼的怨恨，来自于万恶的农奴制度。”江玉轩苦笑，“我们之前遇到了一个孩子，你肯定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