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需要的并不是真相,而是一个起义的借口。赵仁痕一个千总,背后就是地方官府,然后是朝廷,再然后是暴君。所以要推翻暴君。
池奕简直想给这帮人的想象力鼓掌。
由于陇州被整治得太干净了,巢家人不敢就地找事,便从陇州逃走,去了临近的惠州。然后在惠州玩起了忘归楼那一套,煽动劳苦大众的情绪,组织起一群起义军,正在和惠州官府对峙。惠州本就是个小地方,官府没多少守军,只能往京城发信求援。
池奕看后欲哭无泪,他本以为只要做好防范就能阻止农民起义,可谷国的陈芝麻烂谷子积弊已久,该来的早晚都会来。
所幸他的努力没白费。原书里起义军来势汹汹攻无不克,从爆发到推翻谷国不过一两个月时间,而系统给他的任务期限是三个月。这就说明在现在的世界中,如果他什么都不做,起义军推翻谷国也至少需要三个月。
之前费尽心?改革朝政制度,赶走纯国人,帮暴君控制舆论……谷国整体稳定下来,农民起义就不是多大的事。看来系统发布的任务并不是随机的,前面的成果都是后面的铺垫。
可他现在怎么才能改变农民起义的结果?若是以往,他会首选想办法给贺戎川提建议,但现在这个暴君根本不理他,连爆发起义这件事都不让他知道,这还怎么玩?
他想不明白,贺戎川得防他防成什么样,才会连农民起义这种事都要瞒着他。
烦躁的池奕将桌上那封奏报翻来翻去,忽然,贺戎川伸手过去,若无其事地将它合上,放到了一边。
“别抢啊,我还没看完呢。”池奕嘟囔着,夺回奏报重新翻开,可还没看两行,就又被收了回去。
再翻开,再收回去。
池奕耷拉着眼角沮丧望着他,伸手在他脸上狠狠揉了一把,试图把那份威严重新揉成陇州城外落魄惹人怜的样子,却失败了。想到原书里那些表现暴君如何暴戾的修辞,再看看眼前这好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神情,他就觉得仿佛二人同生共死的亲身经历才是虚构的故事。
揉完了人家的脸,他又去捏鼻子,捂眼睛,指腹故意装作无意划过对方温热柔软的薄唇。他失神了片刻,有时在想,这曾被他咬过几口的嘴唇,会不会哪天突然就说出一道置他于死地的命令。
可即便如此,他也只能像飞蛾扑火一样冲上去。
“我真不要脸啊,”池奕一手捏着他两侧鼻翼,一手捏着他两片嘴唇,明明是撒娇的语气,却满含怨念,“就差把命都给你了,结果你这个渣男看都不看我一眼,你是不是玩弄我感情?如果只是为了任务,你要我怎么讨好你都没问题,但现在……”
他垂下脑袋,喃喃道:“是我想得有点多了。”
正惆怅着,忽见对方一手执笔,另一只手状似随意地搭在身前,却恰好圈住池奕的腰背,稍一用力,便将他按在怀里。
池奕觉得此人真是奇怪,怎么总喜欢这么别扭的姿势,还每次都把自己也算上。他下意识地挣了一下,没将对方推开,却反而被箍得更紧。
“唔……你轻点……”他脑袋靠在对方胸前,微弱的声音闷闷地埋在衣料里。
被勒得喘不过气,胸口憋得难受,心里却莫名觉得安稳。池奕将双手环在他腰间,闭上了眼。
不去看他冰冷神色,不去听他淡漠话音,还能暂且想象一幅美好的画面。
他就这么坐了很久,到后面胳膊腿都有点酸,却固执地不肯离开,最终睡着了。
贺戎川听见怀里的人呼吸变得平稳,遂把所有积聚的怒气尽数化在攥紧的拳头里,另一只手便能将池奕从自己身上扒下来,小心放在榻上。
他一拳砸在桌上,震洒满桌茶水,然后用余下的力气,轻轻在榻上之人的眉心印了一吻。
……
回到京城,睡了一路的池奕开始干活了。
他先了解了一下京城这几个月的情况。贺戎川对外宣称生病不朝,就有丞相党的人出言试探,想把新政改得温和一些。不料话没说两句,刚上任没多久的孙友就带头反对,引得这帮第一年科举取中的考生们纷纷附和。他们遍布各部,一人一句,愣是给骂了回去。
池奕问清来龙去脉就明白了,这是姚丞相不敢明着跟皇帝撕破脸,作出暂时的让步。
不过现在不是内斗的时候,姚丞相就算有再大的野心,当务之急也是解决农民起义。池奕去了趟丞相府,将陇州的事挑挑拣拣讲了讲。然后拿出在陇州找到的吴法的罪证,让姚丞相送去刑部,给此人定个实实在在的罪名。
姚丞相蹙眉道:“吴法本是自己人,不过是捞得太多,让人拿住罢了。如今死都死了,再查未免不义。”
池奕早知道他会这么说,遂神秘一笑,“那丞相可知道,惠州巢氏作乱,其根源何在?”
姚丞相闻言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接过那些资料收好,然后就……一直盯着池奕看。
池奕被看得浑身发毛,脑子里开始编关于吴法、忘归楼、起义军、守城之战的说辞,却听见一句:“你为何穿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