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入宫便改为暖轿,池奕被抓上轿,经过征怀宫时却没停,而是一路向北。
看出来了,这又是要去玉泉池。
然而离池子约百步远时,贺戎川忽然叫停了暖轿,瞥一眼池奕,似是随口道:“把外头衣裳脱了。”
“什么?”池奕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大冬天的,暴君又抽什么风?
“听不清,还是听不懂?”
似是随口说出的,其中蕴含的冷意却让池奕胆战心惊,才反应过来自己没资本和这人对着干。
他闭了闭眼,心一横,拽开腰间系带。
艳红长裙顺着腰身滑落,显露出池奕这具身子光润完美的肌肤。他今日穿的亵裤格外紧,姚翰让他穿这种东西,他没有拒绝。
因为他根本没想到贺戎川会让他在轿子里脱衣服!!
贺戎川的眸光却骤然一紧,近乎本能地扭过身子,话音里的慌张掩盖不住:“穿上。”
“啊?”池奕彻底蒙了,“我到底穿还是脱啊?”
“穿上!”贺戎川肩背起伏,似是在喘息,“冬日里单穿一件薄纱,像什么样子!”
池奕莫名其妙,也不懂他在激动什么,只默默把裙子系回腰间,“是姚丞相不许穿中衣的,他说……”
“穿太多行事不便,朕知道。”贺戎川吐了两口气,迅速沉静下来,目光仍落在窗外,“姚翰那老东西,满脑子装的什么。”
黄色废料吧。池奕噗嗤一笑。
到了玉泉池,贺戎川还是让王禄扒掉池奕全身的布料,吩咐道:“从百步外起,隔几步扔一件。”
池奕这才明白此人想干啥:老色批贺戎川成功被女装诱惑,从百步外就迫不及待扒他衣服,扒一件走一段,走到池边刚好脱光。
……也对,得遂了姚丞相的心意,才能坐实自己的间谍身份。于是他向小太监要了一身便服,坐在玉泉池边上发呆。
他从御医那里了解到,贺戎川身上有不少割开皮肉的疤痕,泡在泉水里有助于愈合。不过这玉泉池离得远,来一趟也挺折腾的,他以前并不常来。
可池奕在的这段时间,没少见贺戎川往玉泉池跑,也不知为何突然这么在意形象。难道是暗恋了什么人?要给对方留个好印象?——不,不可能。
池奕这两天不停地折腾,也嫌身上不干净,但此时贺戎川在水里泡着,他才不想去招惹。
然而目光游离时,还是不慎与那人相撞。那双眼眸通常没有外露的锋芒,反而是什么也没有,什么也看不出,才让人最为畏惧。
可这一次,池奕却看到了东西。
那眸光中,深不见底的一潭死水乍生光亮,灯火掩映,星子陨落。映出亘古长夜中终年积雪的荒山,融化了山顶一小捧寒冷。
书中世界有一瞬竟如此真实。
这不过是电光火石间,未待池奕反应过来,对方便已侧过面容,似乎在对水面说话:“朕上次进朱紫苑和醉仙楼,已是十几年前了。”
池奕一愣,才明白这是在回答自己之前问的,为什么他要亲自出宫见那几人。
“年轻时爱交游,仗着身份,结识了不少朱紫苑的勋戚。当时自诩不凡,旁人亦颇多期许,而后……”
低低的话音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叹息,被朦胧水雾搅碎。
池奕记得原书说过,那贺戎川还是皇子时,因为身份贵重才能出众,朝中官员和世家子弟中,有不少人讨好他追随他。但后来新皇登基,他被发配南疆,那些人就算有不服气,也都不敢吭声了。
池奕望向水里那神情淡漠的人,很难想象他年少时意气风发的样子。上次贺戎川给他讲了十年前那场变故,可他不想再去回忆,好像那个孩子的痛苦,也是他的痛苦一样。
“也不知何故,近日总想旧地重游,便顺道办了这差事。……过几天你再去见那田氏二人,务必在开科前取得信任,而后朕自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