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奕打开门,外头一个家仆打扮的人扬头叉腰,鼻孔出气:“真是磨蹭!姚丞相传唤,还不快走?”
姚丞相为何会在皇庄?池奕微微讶异,也明白了此人是狐假虎威。
正主不在,他没必要跟一个家仆计较,于是和屋里的大叔大婶打声招呼,便随那人从侧门出了皇庄。
皇庄处于高地之上,出门再向前几步便凹陷下去,接连了广阔田野。就在这几步的位置,搭着个遮风的棚子,棚里一把铺裘皮的软椅,裹住姚翰壮硕的身躯。
而其他几名官吏陪侍在棚外,为首的正躬身禀报,脸颊被田间肆虐的风刮得通红。
姚翰见池奕过来,淡淡扫上一眼,貌似亲和道:“你先在此稍候片刻,待我听过这边田地的事,便与你说话。”
池奕心里暗骂,在此稍候?这里又没别的棚子,吹冷风吗?
虽然姚翰的地位远在他之上,但池奕天天住在皇帝寝宫里,除了贺戎川本人之外所有人都捧着他,他便多多少少沾染了些底气。姚翰还像从前那般欺负他,他就很不开心了。
“那我回去等吧,就在正厅。”池奕粲然一笑,“此处风大,我若受寒,把病气带回宫里就不好了。再说你们议论田地之事,我一个内臣也不方便在场。”
说着便潇洒而去。既然全世界都觉得他是给皇帝暖床的,他承受了这个身份带来的不便,自然也要好好利用其中的特权。
话说到这份上,自然没人敢拦他。
他回了院里,不便再去见大叔大婶,就往前厅坐着,让人给带几句一切安好短时间内死不了之类的话。皇庄的管事热情周到,端来好几个味道的茶水,池奕随手捧了一杯,把脸埋在水汽里思索。
外头那些人在聊田间的事,想来是今天早朝徐检提出改革粮饷的方案,立刻就通过了。姚翰怕其中有猫腻,所以赶在执行前先来看一眼。
结果刚好自己也在这。此人恐怕早就打算找自己算账了,自然不会放过机会。
池奕扶额叹息,双面间谍不好当啊。
外头来了姚丞相的人,将他带往角落里一处房屋的暗室。室内昏暗逼仄,除了姚翰的座椅和茶桌,池奕就只有个站的地方。
门一关,声音堵得死死的,亦没有可供藏人的房梁。
姚翰靠着椅背,瞥一眼立在门口的俊美身姿,冷哼一声,“入宫数月,你倒是长了不少本事。”
池奕绽开笑容,随手从桌上倒了杯茶,端端正正捧给那人,往唇齿间塞了一股绿茶味:“就算不论如今的情形,单说从前在府里时,我大小也算个主子。方才那下人就连名带姓地叫,定然是他自己不懂规矩,怎么可能是丞相大人的授意。”
阴沉目光盯了他片刻,姚翰一挥手,那盏茶泼在墙上,“能把关在丞相府的人送到皇庄来,果真是伶牙俐齿。若有这么大能耐,为何却独独拦不住所谓的新政?”
池奕心下一沉,果然是这事。
“莫非是觉着,你没有把柄了?”姚翰将那茶杯重重敲在桌上,“就算逃了令尊令堂,但池家几百口是生是死,不过一句话的事。靠你那副口舌,还能一一救回来?”
池奕欲哭无泪,穿到这个时代的池奕身上,要管人家爹妈也就算了,怎么连全家几百口都要管?!
不过他确实不能现在和姚翰撕破脸,要是失去了这个间谍身份,就也失去了对贺戎川而言的价值。
于是池奕只能软下来,重新倒茶捧上,苦笑道:“将父母送来此处并非我主动要求,我从未想过什么把柄不把柄的。我心知自己和丞相大人荣损与共,自然用心为您做事。”
“但是,”池奕缩着身子,缓缓垂下头,一脸羞愤,“进了宫才知道,原来我……我那方面有点问题,许多事办起来不顺畅,没法哄人开心,所以难说上话,如今的新政已是我拦过的了……”
如果姚翰去查太医院的记录,就会发现他池小奕真的要过治阳痿的药……
姚翰的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面部抽搐,“你、你有问题,那……有何干系!”
“自然是有干系的。”池奕眨巴着大眼睛可怜兮兮望着他。
姚翰忽然想通了什么,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却忘了这屋子有多挤,半边身子撞在墙上,哎哟一声叫出来,沾了一身茶渍。
池奕满脑子哈哈哈哈,面上却装作担忧模样,过去扶着他,“您可小心吧,这么大年纪,再撞出什么问题来……”
姚翰粗暴推开,灌了杯茶压压惊,而后死死盯着他,语气已有些激动:“之前你写的那几名作乱之人,我已让人上了劾章,竟压了半个月没批复。我不管你那方面有什么问题,若连这点小事都不能解决,你全家都会出问题!”